父亲和母亲两个人苦一辈子，把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带大，可他们自己没享过一天福，就早早进了天堂。作为儿女，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清明节去看看父母的坟地，扫扫墓，在心里给父母说几句话。可我远离家乡，就连清明节去扫墓都不容易做到。这么些年，幸亏妹妹操心，年年清明节都去给父母扫墓。今年又是妹妹和妹夫两人特意从长沙赶回去，给父母扫墓（见下图）。

     父亲是1960年春天去世的，不能说是饿死的，但确实是因为没有饭吃，严重营养不良，得了浮肿病后去世的。为了不让我因此而影响学习，母亲和几位叔叔商量后，没有把父亲去世的事立即告诉我。那年暑假，为挣钱读书，我没有回家，参加勤工俭学，在一个工厂里打土方。这样，直到八月中旬，表兄来找我，我才知道父亲已不在人间，早在几个月前就进了天堂。表兄是我姨妈的孩子，他的父亲也是在那年春天得了浮肿病后去世的。
     父亲自己只读过三年书，我是家里长子，他寄希望于我，按我们那里的说法，他是指望我将来能“读出书来，离开农村”。因此，他早早就把我送进学校念书。1956年我考上初中，父亲特别高兴，他有时甚至见到不认识的人也告诉人家，说：“我儿子考上中学了。”当年，我们村有5个人同时考上邵阳市循程中学，我年龄最小，父亲一定是在为他自已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进了中学读书而感到自豪吧。家离学校70多里，没有车，得一步一步地走到学校去。那次，别的家长都没有去送孩子，是父亲一个人带着我们5个人一起走到学校去报到的。可惜，父亲的命不好，他连儿子考上大学的喜悦都没能分享到，就早早离开了我们。
     父亲去世后，家里就靠母亲一人在生产队出工，养活全家，把我们兄弟姊妹几个拉扯大，实属不易。母亲一辈子受苦受累，但她从不在别人面前叫苦。记得，在我读小学5年级时，家里起火，把前面那间屋（我们叫它灶屋，也就是做饭、吃饭的地方）烧了， 损失了不少粮食。这样，第二年三四月份，家里就没饭吃了，我们整整吃了一个礼拜山上的野果。到外面，别人问吃了饭没有，母亲总是回答：“吃了饭。”她告诉我们也这样说。 在农村，那时侯大家都不容易，母亲只在万不得已的时侯才会向亲戚朋友开口，借点粮食、借点钱来维持家里的生活。听母亲说，我小时侯有一天饿得头都抬不起来了，母亲就向人借了一升米，煮了一点饭。我吃了饭后，就告诉母亲说：“娘， 我又活了。”（在我们老家，管妈妈叫娘）
     母亲总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衣服再破再旧，她也总是把它缝补得整整齐齐，洗干净后才让我们穿。我念高中时没有钱做新衣服，母亲就从一个姨那里要了一件已经穿过多年的旧花衣裳，染黑了给我穿。就这件女式衣服，我一直穿到高中毕业。平时，家里不管遇到多大困难，都得母亲一个人顶着。她有时也暗暗地流泪，但都背着我们，以免我们跟着她伤心。白玉和我在内蒙工作时，母亲又从湖南老家赶到内蒙来照顾孙子孙女。她老人家从未出过远门，在那零下二十多度的地方去受冻，还天天吃玉米面，真是苦了她老人家。1975年，母亲回到老家，一年后就离开了我们。她老人家一辈子吃了那么多苦，把我们带大，还要帮忙照顾孙子孙女，一点福都没享着就走了，我们连报答的机会都没有，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祝愿父母亲在天堂里天天开心快乐！

（写于2016年清明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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