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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月光中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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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6年09月15号 00点 阅读 10009 评论10 点赞0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每当月亮圆了的时候,我就会常常想起我的祖母,也许是因为关于对月亮的种种美丽的传说都是她老人家灌输给我的吧。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把祖母从四川老家接到我们家里。我从3岁起,就和祖母睡在一张床上。夏季的夜晚,洗过澡后,常常跑到不大的平台上去乘凉,祖母把我放在躺椅上,她则坐在旁边的板凳上为我摇着大大的蒲扇边赶蚊子边为我讲各种各样的故事。50多年前的夜空是多么美丽和清澈呵,无数颗亮晶晶星星缀满在那黑天鹅绒般的天幕上,一眨一眨的。祖母用浓浓的川音为我念着星星的歌谣,“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丁”,她说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地面上的一个人,那些星星都是地上的好人变的。月亮又大又圆的时候,洒下漫天清辉,星星们都躲起来了,祖母指着那轮满月给我讲着美丽传说,小小的心里从此有了嫦娥、桂花树、广寒宫。。。。。好想有那样一天我也可以飞到月亮里,那该是多么好啊。


 在一年又一年月亮无数次的圆缺中慢慢长大了。小学时父亲为孩子们买了第一个望远镜,第一件事情就是兴冲冲的跑到台上去看月亮,但无论月亮多大,离得多近,看到的只有那坑坑洼洼的斑点,怎么也找不到楼台宫阙,找不到美丽的嫦娥和桂花树,失望之极的我不禁跑去问祖母,她说,地上的人是望不到的,只有你将来你升到天上去变成星才可以。气急的我跺着脚你骗人你骗人!”,她只是笑眯眯的望着我不说话。


 印象中的祖母个子小小的瘦瘦的,特别慈祥,说起话来慢声细语的小时候,祖母有两个地方一直很令我好奇,一是她的脚为什么是那样的小,前面还是尖尖的。再有就是她每天梳好头之后总是会要将一条黑色的长围巾一圈一圈的缠在头上。是我常常会跟在她的身后,学着她的样子一摇一晃的走路,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在被窝窝的这头悄悄去摸她的小脚,于是我常常的会把她的缠头罗帕藏起来,就是不许她在头上缠,这样,祖母就会和我北方的小伙伴们的祖母是一个样子了。祖母追着要,我就在房里跑,她小小的脚走起来很慢根本抓不到我,一向话不高声的祖母不止一次的对越大越调皮的我恨恨的吼着你硬是厌恶哦,看我抓到你的脑壳往壁子上撞哦!” 音犹在耳,可是祖母已去了多少年了呵。


  祖母特别的勤劳,每天都在家里不停的做事情。她和外婆的分工特别明确,家里主食永远是米饭,她就负责主食。她做米饭和北方人一点都不一样,她是先把米放在锅里煮,然后捞出来蒸熟。所有的米汤都是用来浆衣服浆被子。小时候我们的衣服永远是平展展的,硬邦邦的,我很奇怪为什么要搞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和北方的人家不一样。祖母最拿手的是她做的四川泡菜。家里有一个从老家带来的盖着帽子的泡菜坛子,祖母随便把白菜心、胡萝卜什么的丢进去,腌出来就又脆又爽好吃得不得了。祖母还负责做腊肉,把花椒炒熟,用擀面杖把花椒和粗粒的盐巴擀成碎末,(还有一些什么佐料不记得了)接着很细致的把它们抹进切好的一条条肉里面,然后把这些肉吊在厨房平台的竹竿上晾起来。祖母做的腊肉那种香味,在成人之后吃过那么多的腊肉中从来没有感觉到过。


 祖母没有念过书,一个字都不认识。但是她会很多很多的歌谣和谜语。小时候的我很贪玩,玩起来专注的不得了,鼻涕出来了就用手背去抹,甚至蹭在衣袖上,祖母笑我,说,来么,把个谜你来猜-----“两条白狗,走到街口,五个差人,拉起就走”,见我半天没有想出来,笑着捏捏我的鼻子。恍然大悟的我也牢牢记住了这个谜语,直到我也到了她当年的那个年纪,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念给孙孙听。

祖母不太爱讲话,总是安安静静的,只是一提起家乡来,话就很多。她常常翻着老家的照片,讲这是谁家的堂屋,讲家乡有大片的竹林,池塘,有包谷,有红苕。祖母看我们的目光永远是慈祥的,但留在我记忆中的是从来没有把我们的家当作她自己的家,父母每个月给她的零花钱她从来一分钱都不动,小时候的我会早早把父母给的几角零花钱花的精光,听到卖冰棍的吆喝声,我们孩子们若想从她那里要到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常常在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看到床头那边的半坐在被窝里,从贴身的条格单面绒衬衣口袋里摸出一个手帕包包我坐在床尾这边的窝窝里,双手抱住膝盖,看着她在灯光下一层层打开手帕,一张一张数着钞票,嘴里还在喃喃的念着“一五,一十”。。。我忍不住了,大声问着祖母“婆婆,你在数啥子嘛”,她也不回答我,只是喃喃的自语“这是铁儿、儿的的花布呦。。。。。。” 这时候,祖母的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小小的我觉得祖母真财迷心里有些记恨,觉得她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作自己的骨肉。后来自己下了乡,自己也过着最普通最平凡的生活才体会到祖母为什么会要把每一分钱都留给老家的孩子们。谁不容易就帮谁,善良和悲悯是在一代代人的血液中流淌着的……


祖母在1970年的时候被叔叔接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祖母。我一生中为祖母做过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她过90岁生日的时候为她寄去了一大包糖果。那是1979年。当时我在青岛上学,忽然接到老家的信,祖母特别想我,要我的照片看。我答应洗了之后尽快寄给她。就在过了生日之后不久,祖母就在睡梦中安安静静地走了。没有病痛,没有先兆,也没有任何痛苦,真正的寿终正寝。所有的人都很羡慕,都说祖母积德行善,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我直到2009年,才生平第一次回到四川老家。站在翠竹环绕着的祖母坟前,微风中好像听到了祖母当年她那个贪玩到鼻涕流出来都顾不上擦小孙女念着“两条白狗,走到街口,两个差人,拉起就走”谜语,看到了祖母那慈祥的笑容......


 头上缠着罗帕的祖母一定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仰望家乡的夜空,不知道哪颗星星是您呢?如今您的小孙女也变成老人了,将来她也应该会变成一颗星,就陪在您的身边,那时候您会拉着当年罗帕摸小脚小孙女的手,我们一定会望得到月亮里的嫦娥和桂花树,祖母,等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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