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吕巷塘

    在我的记忆中，当年的吕巷是金山县的第五大镇。在大街上有两座南北走向的石拱古桥。东面这座叫“玉秀桥”，西边那座称“寿带桥”。“寿带桥”前有一对石狮子，桥栏石柱上雕刻着八只坐狮。吕巷塘水在桥洞下静静地流淌。根据记载，吕巷镇始建于宋代，原名“璜溪”，后因元代名士吕良佐身居于此，故名为吕巷。

    今天中午，我在老县城朱泾镇有老同事的聚会，就提早出门顺便再去吕巷街上走走看看。这是因为在吕巷，我有着很多往日的记忆。

    吕巷有我岳父曾经居住过的老宅，就在“玉秀桥”附近的老街上。妻子说，其父十三岁就去了浙江平湖街上的一爿皮货商店学生意。刚开始的时候，帮老板娘抱小囡、引火生炉子，学徒生活很苦。岳父很喜欢平湖糟蛋。我曾经去过几次平湖，特意买回几瓶糟蛋给岳父和妻子品尝。

    在吕巷，我有位老朋友和以前在钱圩工作的同事，他（她）们曾经都在镇上担任过主要领导职务。这位老朋友工作热忱，快人快语。有一天将近中午，我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忙着。电话铃响了。我接过电话，那头就响起了这位老朋友豪爽的声音：“侬到我此地来吃中饭！”   

   “我正在忙啊，侬额事体下半天我会抽空来额。”我答道。

   “侬忙啥，再忙中饭还是要吃额咯！侬马上来，我已经派车子等勒侬额办公室下头了！”

    我从阳台上往下看，院子里果真停着一辆小轿车。我被这位老朋友感动了。原来，他是为了吕巷镇的“招商引资”，抓紧时间要在饭桌上，与上海客户商谈投资建设“碳酸钙厂”的事宜。

   后来，由于我的老朋友工作有魄力有成效，被调到一个商城担任总经理。很可惜，多年以后我听到了他不好的消息。

    最难忘的还是我的同校不同班的珠君同学。她在吕巷镇上的药店工作。我们毕业时，她被分配去外地，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又被重新分配到金山。当年从上海到吕巷交通很不方便。从徐家汇乘“徐闵线”到闵行，然后摆渡到西渡，转乘“西金线”到金山朱泾汽车站，再乘车到吕巷。当时公交车班次少，排队等候时间长，乘车既费时又辛苦。

    那时，我在张堰镇上的药店工作。因为以前在校时，我不认得珠君，加上交通不便，打电话先要手摇电话机的把柄，再通过镇上邮电所总机人工接转，所以与其很少交往。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资供应非常紧张。有一天，她突然打电话给我问：“张堰五尺头棕绷有得卖伐？”这是她的上海阿姐结婚急需要的。我马上到张堰木业社门市部去询问。他们说没有。后来他们又告诉我，张堰房管所所长定做了一张棕绷，现在不要了。她和阿姐为此到张堰，买下了这张五尺宽的棕绷。而后，我用两轮拖车把这张木棕绷，送到张泾河边的运输站，托他们的货船运到了上海外马路关桥码头。

    因为珠君想回上海工作，所以结婚比较晚。当她知道我们的儿子出生以后，专程到张堰来看望我们。她抱着我们的儿子那亲热的情景，让我们记忆犹新。

    那时，吕巷镇上没有自来水。一个上海女生在靠近浙江的偏僻乡镇工作生活，人地两疏也不容易。虽然我们都是学会计专业的，但是后来她被安排当营业员。她曾经讲，刚到药店听不太懂吕巷本地话。有一次，农民来买猪用“敌百虫”驱虫药（按猪的体重每十斤使用一粒驱虫药）。她问农民，猪有几斤重？农民讲“虚所恩”斤（十五斤）。她理解为四十五斤。结果出了差错，小猪死了，农民上门要讨说法。那是一个特殊年代，什么事情都会“上纲上线”，让她倍感郁闷。   

    她还说过，在药店里收购扁担蛇（即中药材乌梢蛇）的事情。她称蛇的时候手会颤抖，把称杆伸得老远，唯恐长蛇醒过来，被它反咬一口。

    后来，她在县城工作的美玲君帮助下，调到了当时的上海县漕河泾镇药店工作。漕河泾镇划归徐汇区以后，她又调到区公司上班，直至退休。他们的女儿和女婿同在一家大医院里工作，都出国进修过，很有出息，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最后一次见到珠君，是在二零一零年四月十七日。我和美玲君邀请了曾经在金山工作过的几位上海同学一起回来聚会。午餐后，我让儿子开着“依维柯”，把同学们送至海边的“城市沙滩”游览。而后，驱车来到吕巷老街，追寻她离别了三十多年的工作单位，了却她的夙愿。  

    兔年前夕，她从上海家里打电话给我，祝贺新春的到来。在她的话语中，流露出对吕巷之行深深的感叹和眷恋。

    如今,珠君再也不能回到吕巷追寻那青春的影子。前几年，她悄然地走了。吕巷塘的河水却依然在静静地流逝，仿佛在诉说着……

（右一 美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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