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快过去了。

我家现在最为奢侈的，是用五个空调，两卧室二个，客厅、书房、厨房各一个。

五个空调，天天都开，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人在哪里，空调开到哪里，开电灯似的，开了这个关那个，开了那个关这个。室外的空调主机，日夜不知疲倦地运转着，停不了。

想想从前没有空调的日子，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那个时候哪有空调，用电扇都是稀罕。

80还是81年，母亲托人走后门搞了一张电扇券，从郊区崇明买回一台华生牌台式电扇。清楚记得，一个大热天，我邮局的同事来家做客。我在房间中央摆个方凳，把电扇放在凳上，插上电源，电扇叶子即刻呼呼转起来。大家眼睛盯在电扇上，一边吹，一边不住嘴地说：享受享受。

那台电扇是不会摇头的，我把电扇朝向同事们，慷慨送风，自己却热得直冒汗。过了一会，同事过意不去，把电扇移到朝我的方向，让我也凉快凉快。聊了一会，他们开始冒汗了，我又重新移回去，如此这般，一个来小时，电扇移过来移过去，忙得很。

华生电扇是老牌子，但老牌子质量也有不行的，我家那台没用几年就坏了，修也修不好。

后来进电视台，常去江浙两省拍电视广告。80年代乡镇企业生产最多的家用电器就是电扇，我拍摄的电扇广告总有十几个牌子。

有两个广告，至今记忆犹新。

一个是吴县出的骆驼牌电扇。编片子时我接了一段电影资料：一队骆驼行进在沙漠中，驼铃响，走千里，来到黄浦江畔。我根据画面配了一句广告语：“小骆驼跨进大上海。”气势很豪迈。

还有一个是苏州生产的长城牌电扇。长城电扇如今还在生产，每年夏天在央视还能看到它的广告。我当时为长城电扇设计的广告语是“长城电扇，电扇长城”，用万里长城与总装线上的一排排电扇淡入淡出交替出现，表现企业实力雄厚好似万里长城永远屹立不倒。如此创意，也私底下寄托我的一份愿望，愿我家新买的这台长城牌立式电扇的质量（拍片后厂家打折卖给我们摄制组每人一台），也如长城一般坚固，不要像那台“华生”，不经用。

20多年过去了，“长城电扇，电扇长城”这句广告语，在许多媒体上还能看到，企业没有弃用，我颇欣慰。

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电扇，但派用场的机会一定没有空调多。有一年夏天，休息日，小区停电，家里赛过蒸笼，热得受不了，只好举家去宾馆开房“孵空调”。我不禁感叹：现在的人是愈来愈娇贵，个个都成“吴奈温”了。（缅甸前总统的名字，不耐热也，一笑）

近些年，舆论呼吁低碳经济，提倡低能耗、低污染、低排放，我举双手赞成。节能减排从我做起，家中这样依赖空调实不可取，必须改变。以后要做到能不开则不开，开的时候温度尽量调高些。还有，不妨多用用电扇，甚至――扇子。

小时候夏天的夜晚，在新邨空地上纳凉挥扇的日子，是不可能再有了。当然，现在如果赤膊在室外纳凉，人家会以为你脑子有问题。那么，在家挥挥扇子总是可以的吧。这就叫低碳生存主义，听起来很时髦，做起来并不难。

　　　　　　　　　　　　　　　　　　　　　　　　　　　　　　　　　　　　　　—— 2009年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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