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小脚

    我母亲去世已20年了，怀念之情挥之不去。

    我母亲有一双小脚。按历史的变迁看，那时正处在废除裹脚的交替时期，因为母亲出生在穷乡僻壤，可能没人管，也没人理会，还是照着老规矩、老传统裹上了小脚。

    为什么要裹小脚呢？小时候听我母亲说，小脚女人好看，不然嫁不出去的。还听母亲说了裹脚的故事，我当时很惊讶，好好的一双脚竟然把四个脚趾都弄残了，而且要越残脚越小越好看，谓之＂三寸金莲＂。母亲说，当时疼的难忍，一度放弃，经不住外婆的唠叨，最后还是裹上，但与外婆的小脚相比，母亲的小脚似乎大了一点。

    毕竟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闺秀，在家里弄弄琴棋书画无妨。母亲出生在穷苦人家，外公在我母亲很小的时候就去世，母亲是老大，从小就帮助外婆挑起了家里生活的重担，这双小脚就带来了很大的不便。母亲曾说过，因为是小脚，走不快，走不稳，肩上挑担更要晃。但是，母亲就是用她这双小脚走过了她的童年和青少年时的艰难岁月。

    自从有了我和我的姐弟后，母亲用这双小脚支撑着，精心地呵护着我们这个家，尽显普天之下的母爱。

    母亲随同弄堂里的妇女去街道工厂工作上班挣钱。奔波于乡下、上海之间去探望外婆、祖父、祖母。我们生病了，母亲喊着三轮车急急忙忙送我们去医院。我们姐弟从小到成家一有什么事，母亲总是牵肠挂肚，嘘寒问暖，走东赶西。母亲有时会走上很远的路，哪怕是半夜会来寻找，或接我们。母亲的这双小脚不知走了多少路，走的时候，可有谁知道她是小脚。

    由于母亲是小脚，我们从来没有看到她穿过皮鞋，更不用说是高跟鞋，有时连袜子都很难买到。母亲一直穿着自己做的鞋头尖尖的，小小的布鞋，比她一般年纪的人少了很多生活的情趣。

    入夜了，睡前洗脚的时候，我们清楚地看到母亲的小脚。四个脚趾都瘪瘪弯弯的，与脚底齐平。脚上满是茧子，母亲用温水泡着，然后用剪刀在脚上剪啊，剪！从母亲的这双小脚上，我看到了封建社会对妇女的摧残！看到了沧桑岁月的痕迹，看到了母亲的慈爱和坚强！

    母亲不识字，可母亲懂得的道理不比有文化的人差。我们从母亲那里学到了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母亲没文化，可母亲却是一个很有素养、很有能力的人。母亲待人接物，为人处世深受中国儒家文化影响，邻里乡亲无不为之称道。

    然而，这双小脚给母亲带来的痛苦唯有她自己知道。

    母亲用这双小脚走完了她的人生之路。身患重病之际，坦然面对死亡，其气度远远超越了一个小脚女人，在我眼里竟是一个英豪！

    母亲深爱着自己的亲人，深爱着自己的子女。我们也深爱着自己的母亲直到永远！

    （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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