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香岛（八）

王雅萍

       就在孟虎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望上市公司早日批下来之时，省委组织部找他谈话了。根据他在状元楼集团总经理岗位上的表现，他的经济头脑和改革意识，他的领导能力和工作水平，决定提任他为临海市副市长，兼香岛开发办主任。

       这对他有些突然。这不是换届的时候，到处都是业余组织部长有关人士变动的各种传说。这是新近省市两级领导酝酿已久关于开发香岛的设想要启动了，两级的领导感到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孟虎。而这个时候，不要说孟虎，就是他们整个公司，甚至市里的很多部门的眼睛都盯着状元楼的上市，只要状元楼一上市，孟虎毫无悬念地成为状元楼集团的董事长。业余组织部长还来不及关注这个新任职位，自然也编造不出任何的神话传说。这对孟虎来说还真有些密不透风的感觉，他一时还真说不出是喜还是忧。

       当然，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件大喜事。副市长，那就是进入了临海市的权力中心了。虽说只比集团老总高了半级，可这半级就像“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一样，它还真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位子。有多少人垂涎于这个位子，有多少人梦寐以求这个位子。以前，他看到这样的领导，还真有些敬畏，总觉得他们很了不起，随着年龄、阅历、资历的增长，敬畏感倒是没了，羡慕感倒是滋长起来，甚至感觉他们的水平也不比自己高，只是运气比自己好。没想到好运也降临到了自己头上，领导也将他提拔到了这个位子，这是这些年来自己辛苦和努力的结果，拼死吃河豚的劲头都拿出来了，也是实至名归吧。这是自己的优势，是自己的强项，拿这样的优势强项与胡联比，胡联也就不在他的眼里了，这样的位子，恐怕胡联再也不可能问鼎。想着这个位子，胡联那一个亿又算得什么？美高美广场那一千万美金的震撼已渐行渐远，现在他要顺着这个阶梯往上去。

       既然担任了副市长，他在企业的供给关系都得终止，全套进入公务员序列。这对他多少有些刺激，刚刚增长起来的收入一下子就要减低，刚刚习惯拍人民币高度的动作就要改变。机关那清汤光水的工资、奖金都不够数的，至于股份那更甭想了。看来，自己就是这个命，与金钱无缘，眼看着即将到来的高收入，眼看着即将到来的上亿的股份，都没有自己的份了。

       孟虎没有犹豫，也不能犹豫，他必须对自己的前途负责，虽然领导是让他慎重考虑后作出选择的，但他不能做“捧不起的刘阿斗”。就这样，他忍痛割爱，与即将到来的高收入，与即将到来的上亿股份失之交臂。

       那一天，很多当年在香岛下乡的知青都回到了香岛，他们说是“三喜临门”：第一喜是在这片他们曾经出大力、流大汗，贡献了青春和热血的土地上，现在要进行第二次开发了；第二喜当然是这次大开发的领头人竟是当年下乡的知青，当年三分场的副场长，现在的副市长，这让他们感到非常亲切，至少可以称个“哥儿们”吧；第三喜是香岛开发的第一个投资人，竟然也是当年下乡的知青。当年以他的聪明才智，以他天才般的设想击退了台风暴雨大潮的袭击，保住了江堤，以后又以他的聪明才智成为成功企业家的胡联。

       “嗨！他建了一个涉外社区，赚了一个亿呢！又去了国外，听说在国外已经买好了一个码头，现在又回来投资香岛了。”

       “这些年，他可是赚得盆满钵满咯！”

       “那也是人家的本事，他可是有本事的人！”

       “这就叫衣锦还乡，是吧！”

       人们就这么议论着他。

       人说当官这活儿不用教，将他推上这个台阶，干着干着，官腔就出来了。

       孟虎作为副市长，虽说还是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露面，他的仪态举止已完全进入了角色，看到胡联，他器宇轩昂地大步迎了上去。

       “欢迎欢迎啊，来第二故乡投资！”他说着官话。

       “嗨，只为当年没能实现的梦想！”胡联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当年的老搭档，现在又成新搭档啦！”老知青们起哄。

       “谁让我们当年睡在一个铺上！”孟虎也感慨起来。

       胡联从没感觉他们搭过档。进农场后，孟虎一直高高在上，他只是他的小兵而已；但在孟虎心里，胡联是一直逼着他的，甚至常常超过他。只是由于当时的家庭背景，胡联的父亲被打倒了，他失去了很多机会而已，但他的聪明才智时时刻刻都在与自己角逐，自己稍有懈怠，就被他远远地抛在了后面。最见分晓的就是胡联考上了大学，自己却在原地踱步，以至于进城后只能顶替父亲，一切从零开始。而胡联却成了天子骄子，一上手便成了一个大公司的老总，那时候自己被他落得有多远。这些年拼命地追，拿出了拼死吃河豚的劲来追，终于追上来了，又成了搭档，依然是各有优势的搭档，依然是孟虎自视更高一点的搭档。

       胡联在香岛开发中实现着自己年轻时的梦想，这些年在世界各地跑，又融入了许多现代理念，这个梦想是越来越美好了。尽管有时他和孟虎对开发香岛的理念有所不同，时不时地引起碰撞。比如那片鸟岛湿地，孟虎想把它建成“水上乐园”，胡联则坚持不动它。当时，孟虎还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资金链出了问题，他则兴致勃勃地告诉孟虎：让候鸟每年如期而归，那黑压压的一片，有遮天蔽日之势，有黑云压城之力，就是一道独特的风景！果然，这些年为欣赏这一奇观的人越来越多，开发办不得不开辟了一条专线。每每分歧弥合，孟虎总是兴奋地想，在台风暴雨狂潮中，他俩曾经珠联璧合，看来开发香岛，他俩也能珠联璧合，这是他的梦。

       没想到梦想与现实竟有这么大的距离，他俩的想法总是貌似神离，胡联以生态岛为理想，孟虎以GDP为目标，都由他们当时的地位、处境所决定，无可厚非。何况这么大个岛屿的开发，也不可能给一家公司包揽，作为副市长兼管委会主任的他，是要把握大局的。他广泛地接触来自各路的开发商，不光是五湖四海，更有五洲四洋，来头大的有的是，派头大的也有的是。他忙着设宴招待，更多的是出席开发商们的宴请。尤其是那些来头大的，那可怠慢不得，若是有所怠慢，人家拍拍屁股跑了。不仅香岛开发受到影响，还会把香岛弄得一身腥味儿。说这里的开发环境不怎么样，说这里的领导官不大僚不小，那可就惨了。毕竟香岛的开发刚刚起步，需要扎下几个大户头，让香岛红红火火地开发起来，为全市的GDP飙升几个百分点，那是埋在他心底的宏伟目标。

    （未完待续）

    注：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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