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蛭情歌

杨克元｜文

　　改革开放将音乐的禁锢打碎，一首印尼歌曲《哎哟妈妈》也光明正大地传进了我的耳中。歌曲以水蛭（蚂蝗）起兴，颂扬了忠贞不渝的爱情，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特别是青年男女的热烈欢迎。听着、赏着、思着、辨着，流畅抒缓的明亮旋律让我不由自主地回到50年前插队落户时的生活。因为在那时，我们曾经关紧大门偷偷地传唱过这首“消磨革命斗志”的情歌。

　　作为插队知青，立下的是“滚一身泥巴，干一辈子革命”的雄心壮志，他们的身影也往往出现在农村中最艰苦的地方。特别在7月底、8月初的“三抢”期间，干得就是一天到晚浸在水稻田中的农活，被水蛭叮咬吸血是家常便饭。

　　水稻田中的水蛭，一般是长约3、4公分的很小的品种，浑身粘液，呈小指状。不是那种在旱地上见到的宽宽团团、红棕相间的较大的那种。你在埋头拔秧的时候，如果感到脚趾、脚板或小腿部位有微痒的感觉，那一定是水蛭已经叮住你，且已经开始吸血了。记得下乡第一年被水蛭叮的时候，我们还会发出惊恐的喊叫。后来，我们只会轻轻地说：“这条叮得牢，拔也拔不掉。”就是这样，一边拔稻秧，一边拔水蛭。好在拔秧是坐着干的活，间或腾出手来与水蛭较量，大可从容不迫。虽然也有漏网的一条二条，但还算能够承受。但如果插秧的话，处理水蛭的叮咬往往顾此失彼。

　　拔秧坐在小凳上，双脚入水很浅。而插秧则不同，它是双脚深深地插入淤泥之中。又因插秧弯腰曲背，双臂悬空，其费劲费力的辛苦程度比拔秧要厉害得多。所以一旦被水蛭叮住，一时半会还不会直接感知。有时干了半天，还不清楚被水蛭叮咬了没有。只有到了收工后，双脚带着稻田中的泥，才姗姗来到水桥头。这不洗不要紧，一洗竟洗出了一身冷汗。看看双腿脚板，水蛭成群。用手一撸，掉下一片。也有顽固的，我们便在旁边使劲拍打，让它自行掉下。再不行，只能硬来。有过几次，因水蛭头部吸得太紧，化了很大的劲才将其拔下。这时，血浆沿着皮肤丝丝流下，除了痒还有酸痛的感觉。说插秧是一场血战，名副其实！

　　匆匆睡下，早早起床。第二天了，怎么脚丫间还有痒的感觉。用手一摸，确有异物。定睛一看，水蛭驻扎。它竟在我脚上叮牢吸血6个小时之多，细细想来真是汗毛凛凛。

　　讲到水蛭，我还真碰到了一件更为惊悚的事。回乡青年小王住在村东头，兄弟姐妹成群，他排行最末，从小患有哮喘病，麦细眼。听说生吃水蜒蚰（鼻涕虫）可以治疗，他便一旦抓到便洗尽生吞。这一做法居然得到了父母的认同。那天，我们正在一起割稻，突然发现他的鼻孔中游出一条细长的鼻涕状的虫，并顺着人中，攀附在嘴唇上边。而小王木知木觉看不清，他用右手把它摘下，拿下给我们看。这一看，看出了一身冷汗。这条东西，既不是鼻涕，也不是水蜒蚰。而是一条正儿八经的水蛭。问他，吃过什么。答道，前天晚上吃过水蜒蚰。天哪，他是把水蛭误当水蜒蚰吃下了。水蛭的生命力真是特强，快两天了，在人的身子里竟然不死。是否感到“闷”的厉害，今天从鼻孔游出呼吸新鲜空气了。

　　虽然水蛭的丑陋人见人嫌，但其药用价值倒是由来已久。我国古书《神农本草经》记载说，水蛭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干燥后全体入药。水蛭素和蛋白质，具有活血、散瘀、通经的功效。上世纪50年代，英国一位名叫麦克瓦特的化学家找到了一种神秘物质叫蛭素。蛭素仅需几微克就会使血液无法凝固。可见，水蛭叮住人体后可源源不断地吮吸人血，就是口内放出蛭素的缘故。所以经水蛭加工后得到的蛭素可用于治疗高血压、心肌梗塞等棘手的病症。

　　水蛭，对你真是爱恨有加。在你蒙受吸血的恶评下，竟然还享有活血的美誉。为此，我们决不能“以貌取人”。

　　还记得文首提到的《哎哟妈妈》这首歌吗？这首歌自1958年经中国音乐家协会、中国音乐文学协会和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林蔡冰先生翻译后广泛传唱。文革中被列为靡靡之音而禁锢。原来的唱词是：“河里水蛭从哪里来，是从那小河水边里游来；甜蜜爱情从哪里来，是从那眼睛到心怀...... 啊哟，妈妈，你可不要对我生气，年轻人就是这样相爱......”。那是因为印尼人民把水蛭看成爱情的使者。可是到了东方中国，善良的华夏儿女实在很难接受水蛭的丑陋形像，更不能容忍它作为爱情的使者。故有好事者，将歌词中的水蛭改成了青蛙。理由是，我们华人常把情郎比作“青蛙王子”。后来，这首印尼歌曲被编入了音乐教材，当然是青蛙版的。其实，在我们上海郊区历来有“蚂蝗叮住螺蛳脚”的歇后语，它的意思是叮牢不放。如放在谈情说爱上，也可引伸为忠贞不渝。由此，像水蛭版这种原汁原味的原版歌词，不改也罢。█

请听乌兰图雅演唱的《哎哟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