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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兰畹“疫事”之七——记一位融入上海的兰畹“閽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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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22年06月15号 05点 阅读 10226 评论8 点赞29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兰畹“疫事”之七

——记一位融入上海的兰畹“閽哥”

 

缪新亚

 

 

 

 

 

       一场疫情,有人选择离开,有人却更爱上海…………

       “阍哥”者,门卫小哥之谓也。古代把守宫门的人称为“阍人”。后泛指守门人。“小哥”是时下人们对受人喜爱男子的称呼,如外卖小哥、快递小哥之类。

       我这样文雅而亲切地称他为“兰畹阍哥”自有道理。他大名汤东亚,憨厚圆脸,说话瓮声瓮气,兰畹居民爱叫他“小汤”或“汤师傅”。在兰畹做门卫,一做就是十多年,后来把家也安在了兰畹。题目中冠以“兰畹”二字,名至实归。

 

 

       “阍哥”的称呼,亲切而有雅味,不是我附庸风雅,更不是故作矫情。兰畹这条弄堂本身就是清雅的,且不说这里住过的文人雅士,流传着许多佳话雅趣,就是弄名也足够清雅地演绎一番。

       巧的是,小汤恰恰就是这条高雅弄堂的守门人,而小汤又正好是一位资深的文史爱好者和《红楼梦》研究者——也算是位雅者了。像他这样文史底蕴深厚儒雅的小哥,在上海众多小区门卫中恐怕不多见,我要说,小汤不雅,何人能雅?

       也只有兰畹这样高雅的弄堂才配得上用这个“阍”字,至于“哥”字则表达了兰畹居民对小汤的喜爱——门卫室墙上的锦旗便是最好的注脚。

 

 

       作为门卫,小汤很平凡,但的文史功底他真的不简单! 他的履历倒是很简单:五十来岁,来自苏北灌南农村的一位汉子,早年因为家中贫穷而辍学,很早就离开家乡,辗转多个城市打工,婚后,有了孩子。 夫妻2人都在上海落户:为家庭的生计打工,为孩子的未来攒钱,为自己的前途打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平时里,他把紧大门,小区没有偷盗,居民安居乐业;进出车辆,在他的指挥下,停车各有其位,进出没有剐蹭,车主满意,居民放心。走路累了,可以在门房外歇脚,老人们东西买多了,他会帮助送上楼去,买了东西可以寄存,快递到了他也会代收,为此,居民赠送过多面锦旗。

 

 

       小汤得知我在高校任教,起先,他会就一些文史方面的问题找我商榷,一来二往,话也多了,彼此了解了,熟悉了。对小汤文史研究的执着,他深厚的文史功底,令我当刮目相看,甚至须仰视待之,他实在是不简单!

 

 

       眼前的报纸——《文汇报》,版面——“笔会”副刊,文章——《红楼梦》研究!(2015年8月4 日《文汇报》)。我知道,文汇报的"笔会"副刊,在中国主流报纸副刊中的地位,它是《文汇报》最具核心竞争力的版面之一,它是中国第一流的文化人的学术版面,也是得到中国最高端知识分子所推崇的副刊之一,该副刊所刊文章的作者非"名"即"专",不是有实力的作者,一般是不敢问津的,所以,作为大学教师的我,至今不敢贸然给这个版面投稿。

       小汤的文章是与学者刘晓蕾商榷王熙凤这个人物的,题目是《王熙凤真的不识字吗》。文章材料举例,信手拈来,说明着对红楼梦全书材料的稔熟;说理,神定气足,诚恳中蕴含着自信;言辞,准确清新,自然中透露着老到。读着读着,我脸上出汗了,心里彻底折服了。

 

 

       第二天,遇到小汤,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小汤,你真不简单啊!"他憨憨地笑了。后来他的这篇文章被人民网、中国社科网、中国作家网等国内10余家知名网站转发。

       从2014年开始,他先后写了《韩愈与<红楼梦>》,《风波不信菱枝弱、——叹香菱》等数十篇有关《红楼梦》研究的文章和多篇散文。分别在“微语红楼”发表,在《徐州日报》发表过《梦中不知身是客》,在《灌河》杂志发表了《牛屋记事》、《丫爹》等多篇文章。在《今日头条》发表过《红楼人名奥妙多》,在百度"红楼梦吧"上和有关报纸上发表过多篇文章,获得“青云计划”一等奖。在红学界里崭露头角。

 

 

       后来,小汤成了社区有名的读书达人,在2016年上海市民文化节中,经过前期海选和推荐,被静安寺街道(商圈)推荐为2名阅读指导员之一(上海百名)。推荐材料是这样写的:"虽然只是四明居民区的一名普通保安,但他把读书当作一种贯彻终身的修行,阅读经典,感悟人生,学习名家写作技巧。写过《天上掉下的刘姥姥》、《王熙凤真的不识字吗?》等十万余字文章在报刊及网络发表,经常在微信群及所在社区进行红学的探讨与交流。

       他的工作仍然很简单,始终是兰畹居民守门人。

 

 

       2022年4月,上海疫情突变,兰畹也进入封控状态,小汤的爱人因为工作关系被封在了青浦,回不了家中,于是,小汤不但为兰畹居民把守着大门,在家中也独守小家门户,两副担子一肩挑,一人多岗,白班连着晚班。小区封闭的第一天,兰畹就发现有人“染阳”,防控措施立刻加码,根据居委会安排,他连夜安装好了快递物品的货架,收到物件他会引导快递小哥摆放到货架的适当位置,并用记号笔在醒目处标注楼栋和门牌号,第一时间通过“兰畹互助群”通知货主下楼提货,减少彼此接触的概率,遇到大件物品或老人的物品,他会主动帮助送货上门。

       有一个阶段,小区出现多起原因不明“染阳”事件,兰畹居民迎来了最艰难的日子,小汤的工作更忙了。一方面,他在群里发出:静默几天,停止团购,减少快递的倡议;另一方面,他向居委会申请了消毒水和喷壶,对每一件进入小区的快递物品和保供物资进行消杀,他和志愿者一起分拣并搬运保供、团购物资,协助楼组长维护核酸排队秩序…小区里不时可以看到小汤忙碌的身影和很有特色的瓮声。

 

 

       他的工作实在说不出感天动地的事迹,头上也没有任何耀眼光环,也许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的平凡与普通,但踏实肯干、任劳任怨是居民们对小汤一致的评价。“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和“时间过得特别快”是疫情期间,小汤最大的感受。

       一次,小汤帮我把儿子送来的一大包物品送到家里,近距离看到他,圆脸明显瘦掉了一廓,脸上还是挂着憨憨的笑容。

       临走,他跟我打招呼:今后我不能帮你送货上门了,他所在的保安公司有了新的规定,门卫要守好大门,其它事可以不管,不能离开门卫室。他如是说:作为小区保安门卫,我是兰畹第一岗,小区守门人,我不能说是守土有责,但是守门有责啊,把好一扇门,庇护一条弄!

       他微信网名是“辛勤”,辛勤二字,是他默默无闻付出的写照,疫情期间,我只希望大家能够给我更多的理解、配合和支持!兰畹无恙,我便安心!

 


 

       从此,他真的坚守大门口:盘问进出人员,指挥快递小哥扫码投放物品,开门关门看门…成为一名单纯的的硬核守门人。偶尔也在群里冒个泡,发一些他发表在《红楼梦学刊》上的“红学”文章,有“拙文”“献丑”之类的谦辞,说是给封控中的居民“解闷”,给抗疫中兰畹居民“助兴”。记得他先后发表了《刘姥姥的忍耻》、《<红楼梦>中有关拐杖的几处细节探赜》、《凡鸟与文凤》,“红学”似乎与抗疫并不搭边,细读文章,感觉几篇文章都与现实有涉,第一篇文末一句:“只有人,才能拯救人”给人抗疫的启示。第二篇中也有这样的文字:“全书那么多七老八十的翁妪都没有柱杖”,柱杖的都是有病的年轻人(诸如宝玉、贾珍之辈),对以老年居民为主的兰畹不也有启示意义吗?凡此种种,都能读出韵味来,风雅终究是兰畹的特色,竟想不到,群中也有雅士呼应,有人发出了一篇题为《<红楼梦>之囤货实操指南》的文章呼应,一时间,“互助群”简直成了“红学群”——大疫当前,这样的雅事恐怕只有上海高雅的兰畹才会有!

 

 

       不久,群里传来了小汤所在的楼栋显“阳”,小汤封闭在家的消息,有人在群里安慰小汤,小汤坦然发出:“闲暇正好读书时”、“书如药也”之类的帖子,他的勤奋超然心情可见一斑。

       不久,群里又传来小汤被转移酒店隔离的消息,我与他私信,询问他的身体和饮食起居,他回我:“一切安好。”只是怪自己饭量忒大,肚子吃不饱,他幽默地回了一句古诗:“耽书自笑已成癖,煮字元来不疗饥”是啊,文字不可以充饥,但可以喂养灵魂——我知道他进酒店他带了一本《太平广记》——《太平广记》那是一本中国古代文言纪实小说的总集。为宋代人撰写的一部大书。

 

 

       从酒店隔离回小区后,小汤仍然忙碌,还是为兰畹守门把关。后面的剧情料想各位也能猜到,我不必细述。

       六月一日,小汤在启开了弄口那扇沉重铁门的一刻,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激动和紧张,然而他深深地舒了口气。

       疫情之后,小汤觉得自己更融入上海人,他也更爱上海了,疫情期间,上海的人间悲喜,酸甜苦辣,他都见证了,也尝遍了,觉得自己也变得宽容而自信,也慢慢地习惯了高杨与隐忍,温情和热心,自尊而高雅。

 

 

       小汤始终记得:小区有一位旅美的上海老人喜欢吃鱼,他让妻子做了一条送去,老人让海外的亲友为小汤买了多本海外版的文史书籍。兰畹居民只要清理家中书籍,总会让嗜书如命的小汤去选他所需的文史资料,日常世久,一来二往就结下了感情。这场疫情,也加固了他对上海和这条高雅弄堂的感情。

       一场疫情,有人选择离开,有人却更爱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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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作者: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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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四味2022-06-17 12:28:28

    文章不错,通顺耐读,对门卫小汤的描述,读者似乎见到了他的真容,感受到了他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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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浦江思源2022-06-15 19:07:46

    潜心研究,锲而不舍,学有所成,民间高手。令人赞叹不已!这样的佳作使人震撼、触动。谢谢缪教授的佳作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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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浦江思源2022-06-15 17:59:21

    转发浦江思源微信群浦江客的评论: 常言道:“民间有高手”,果不其然。作为一个红楼爱好者,面对阍哥这样的民间高手,自叹不如,外加佩服。记得央视诗词大会有一届冠军,就是一名快递小哥,此后得到地方上的重视,改变了命运。阍哥是个人才,呼吁有关部门加以重视,让他尽其才能,也能改善一下生活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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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水晶之夜2022-06-15 10:30:42

    所谓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不平凡的事,指的应该就是缪教授佳作中的汤师傅。从照片上看,此人憨厚圆脸、平易近人,又肯为小区居民做实事,这样的一位守门人怎么能让人不爱呢?更难能可贵的是汤师傅又正好是一位资深的文史爱好者和《红楼梦》研究者,他写的文章于文汇报重量级版面——“笔会”副刊上发表,好几篇文章还获得“青云计划”一等奖,在红学界里崭露头角,让我敬仰敬佩!就是这样一位守门人引起了缪教授的关注,收编到兰畹“疫事”栏目中,让我们知道,在这个城市有很多看上去不起眼,事实上发挥着很大能量的人物,上海这座城市离不开他们,同时他们也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融入到这个城市中,或许比我们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更爱上海这座城市,从内心真的感谢他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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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水晶之夜2022-06-15 10:30:03

    转发“浦江思源”微信群中开凯的评论:阍哥!好有古韵意味的守门人!出自缪教授的抗疫续篇《兰畹“疫”事之七——记一位融入上海的兰畹“阍哥”》,让我们读懂了何为海水不可斗量,让我们明白了何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最底层最艰苦的星罗棋布的小区门卫汤师傅,以其博学多才的内功,细致认真的工作,沉稳豁达的心态,赢得了小区居民的爱戴!融入上海是实至名归!缪教授的笔触、视线扫描到哪里,哪里就蓬荜生辉!你看,不管是高大上的达人名人官人,还是汗流浃背风尘仆仆劳累着的工人农民,都非常生动,令人仰望!于是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阍哥形象,与缪教授的那篇大气磅礴的“上海战疫总攻”各领风骚、遥相辉映!点赞佳作!向缪教授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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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水晶之夜2022-06-15 10:29:18

    转发“浦江思源”微信群中张载养的评论:执着、坚韧、发现、思索,大概是一个人或一件事成功的必备要素。缪教授能在很多方面有所建树,成绩斐然,也许正是很好地具备了这些要素。你看,他聚焦一个地方,围绕一个主题,又做成了一个系列:《兰畹“疫事”之七》。 此篇的主人公平凡又出奇,让人无法预想,只觉不可思议。一位来自苏北、融入上海的小区门卫,在兰畹一个地方,一做十几年,且已在此安家,深受居民喜欢;小哥本身就是一位雅者,出人意料地资深研究文史与“红学”,兰畹弄堂的清雅,更增添了他的雅致,引出了更多的佳话雅趣;小哥曾就“王熙凤真的不识字吗”,与红学专家在文汇报“笔会”副刊商榷,可见底气十足,功力不凡;还有多篇红学专文被各地报刊录用,获过“一等奖”,被推荐为“阅读指导员”。他善于学习,涉猎广泛,本职工作则始终是小区保安,为居民守门;疫情期间更是一人多岗,白天连着夜晚… 辛勤,是他的网名,也是他的写照。我们的时代总有许许多多“可爱的人”,真该为他们评功摆好,著文立传;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生活,正是由于有了他们,才能悠然无恙,长治久安。 为缪教授的佳作点赞!为缪教授的执着与发现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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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水晶之夜2022-06-15 10:28:35

    转发“浦江思源”微信群中王雅萍的评论:读缪老师的此篇佳作,我的第一反应是:到底是大学教授的家,连门卫也成研究红学的专家。脑海即刻浮现著名学者李泽厚的名言:“天上的日月星辰,地上的红楼梦。”在我的心目中,红楼梦是唯一可与天的日月星辰媲美的,因此红学研究也不是普通人能搞的。我大学同学中的一位才子,他的毕业论文仅仅研究红楼梦里的一个“的”字,就让我唏嘘不已。可缪老师笔下的人物竟是小区门卫,而且是一个忠于职守的保安。把紧大门,让居民安居乐业;指挥车辆,停放各有其位;为老人送重物,为众人收快递,忙得不亦乐乎。可他研究红学的文章居然上了文汇报“笔会”副刊, 那是体现学术竞争力的版面。并且不是偶然为之,写了十几万字的红学研究文章,有十几篇登上各省市级的刊物,让人刮目相看。但他依然做着保安,疫情期间,为防止交叉感染,他将工作做得更认真、更细致。他自然是天上的一颗星星,让我仰慕;但我更钦佩发现这颗星星的人。佳作描摹了这样一位有学有肉有特色的人物,让我们也为能看到这颗星星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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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霜木2022-06-15 06:19:37

    高雅的兰畹,有高雅人阍哥守护,般配。高雅人干普通、平凡事,“踏实肯干,任劳任怨”,锦旗满满;高雅人研究红楼,硕果累累,敬佩。行行都能出状元,阍哥,让人学习,为您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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