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修改发表于2023年03月27号 11点 阅读 10395 评论3 点赞18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作者:邹萱
小学毕业照片上的我,留着两根乌黑的长辫子,这是我曾经拥有长辫子的唯一见证。几十年来,我一直短发,不管是直发,还是烫发,一律短发。
1966年夏天以前,我一直梳着两根辫子。尽管这两根辫子扎得高低不一,梳得毛里毛糙,以致我小学三年级的班主任,在评语上对我的个人卫生提出批评,说我经常头不梳就到校(我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几十年来耿耿于怀);尽管由于遗传、营养等方面的原因,我的辫子里掺有几根白发……但我还是留着两根辫子。直到文革风暴来临,街上的人从剪裤脚管到剪头发,真可谓从头剪到脚。在我们家对面,就有一女人被剪了个阴阳头。我家的南窗正对着她家的北窗,我看到她坐在床上痛哭。
中国人大规模剪发的历史由来已久,我们嘉定人更是记忆犹新。清军入关,嘉定知县还颁布了一道“剃发令”,叫什么“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意思是要留头发就没命,要命就只好剃头发。当时,为了保住城池和头发,嘉定人举行了三次武装起义,因而遭到连续三次血腥大屠杀,在历史上就称为“嘉定三屠”。
虽然,没有人勒令或动员我这种小孩子去剪辫子,但我自己为了赶潮流,决心把辫子剪掉。我非常向往成为留齐耳短发,戴军帽,腰束皮带的女红卫兵。因为,当时我刚刚参加了小学毕业考试,还没有进入中学,所以没有加入红卫兵组织的资格,暂时只能创造条件,积极争取。既然,辫子与“封资修”有“暧昧”关系,我就应该跟它一刀两断!
一天,我与邻家女孩相约,一起走进理发店把各自的辫子剪了下来。然后,立马赶到废品收购站,把辫子卖掉。她的辫子粗些、长些、分量重些,得了一元二毛钱。我的细些,分量也轻些,得了一元钱。腰揣“巨款”,我们买了平时吃不到的雪糕,着实奢侈了一回。恐怕这也是剪辫子的动机之一,反正剪掉了辫子的脑袋很轻松,我们的心情也很轻松。
第一次的短发,是童花式的,中间还需扎起一小把。我喜欢把这一把头发扎得高高的,几乎朝天,美其名曰:“活泼”。现在回忆起来,实际就是萝卜和洋葱的造型。年龄稍长,觉得这太幼稚了,就把它梳得贴近头皮一些,显得文静成熟,我的初中毕业照片上就是这模样。后来,又兴“游泳式“,这款式保持了十年,直到又兴烫发。所谓“游泳式”这个发型并不是游泳运动员才剪,也不是剪了才能游泳。主要是剪得比较短,也不用梳理,相当于“短平快”。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因为剪“游泳式”的时间长了,对剪发的窍门也有了一定的研究。如齐耳剪短,到脑后略长,看上去就圆整。唯有削发的技术不过关,但简易的削发器一问世,难题就迎刃而解了。下雨天,生产队里开大会。干部在上面讲话,其他人在下面扎鞋底、结绒线、拆纱头等等。只要不出声,小动作随便做。我不会扎鞋底,也不高兴结绒线,就帮女社员们剪头发。因为,社员们只要省钱,对发型也没什么讲究,基本上是我头发的“驳样”。每次会议,可以剪三、四个头。倒也未曾发生过把人家耳朵剪破,或把头发剪得参差不齐的事,不但免费,而且自备工具,服务态度一流。那时,如果有那个理发店招我为徒,我肯定屁颠屁颠地去了,那可是“农转非”的好机会啊!
八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了,但烫发这项业务,一般理发店还未开始经营。我第一次烫发是到居民家里,由一个“编外”理发师给烫的。这位女士学徒刚满师,就遇上文革,烫发的手艺就闲置了。现在,她在家中给人烫发,顾客都是相熟之人。但一传十,十传百,生意好得不得了。节假日连走廊里也站满了人,她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所以,她只负责给人卷头发和吹风的技术活,其他如拆发筒、洗头等零星活,一律由顾客互相帮忙。房间里弥漫着烫发水的味道,总让我想起生产队的化肥——氨水,呛鼻得令人窒息。头发卷好需要加热,戴着橡胶手套,从滚烫的开水里拧出两条毛巾,往头上一裹,外面套上塑料袋。不一会儿,你就觉得似乎有无数蚂蚁在啮咬你的头皮,疼痛难忍。有一句话形容此刻的情景,贴切极了,“瘌痢头上插金花——忍痛要好看”!
那时的女人们,只求把直的头发搞卷了,反正20岁的与50岁的一样,都是半长不短的卷发。大家只有一个想法,卷的比不卷的好看,有女人味!
我结婚那天的头发,是提前预约的。春节期间,理发师更忙了。我是凌晨5点去她家,师傅睡眼惺忪、蓬头垢面就开始工作。婚礼没有录像,连照片都没拍一张。只是摆了酒席,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记得,有一道菜“松鼠黄鱼”,乡下厨师从没有做过。他只是将番茄沙司抹在煎好的鱼身上,每条黄鱼身上都有这么奇怪的一坨红,但鱼却什么味道也没有。
三十年过去了,各种发型连乡下的理发师都会烫了。烫发水的味道也变了,虽然不是芳香扑鼻,但至少不再呛人。加热也用蒸汽机了,没有疼痛感。烫一次发,就是让你的头发洗一次桑拿。乡下的厨师也会烧“松鼠黄鱼”了,我们的生活也更加丰富多彩了!
(本文刊于由嘉定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主管的《又一春》杂志2023年第一期)
编发:姚鸣
信纸作者:林林总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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