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家骖

自从学会骑自行车到现在，我曾有过两次被交警拦下教育过，而且都是在同一年，都是在上海市区。

那是1964年1月4日，我从葛隆乡下骑着自行车，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上海市区，准备到外冈人民公社驻上海积肥组报到。当我来到曹家渡万航渡路口时，阴沉沉的天断断续续下起了小雨，我想也没想赶忙停下来，从行李袋里拿出一顶雨伞，右手撑伞，左手扶把，继续骑行。没想到刚刚行了不到100米，就被一位交通警察拦下，我赶忙收好雨伞，听候交警发落。奇怪的是，他不问我叫什么名字，也不问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什么文化程度？”，交警是一位50多岁的中年人，面目慈祥，就像邻家大叔，我知道他一定是看出来我是从一个乡下来到上海打工的农民。我骑的是父亲花了95元钱买来的“老坦克”（载重自行车），车架上绑着棉被和行李袋，一看就知道是来上海打工的。我怕警察看不起我们乡下人，就昂着头说：“初中毕业”。“哦，不错么，那你把自行车牌照拿出来。”来上海之前，父亲特地关照过我自行车牌照一定要带在身边，因为市区的交警会随时随地检查。所以我很快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本自行车牌照，交给警察检查。警察说你不要给我，翻到后面“骑车须知”读一遍。这时我才醒悟到他问我文化程度的用意，只得硬着头皮读起来，当我读到“骑车不能撑伞”这一条时，我连忙主动认错，说是自己忘记了。警察说道，不是你忘记了，而是你头脑中根本没有交通规则这根弦。在乡下可能你已经习惯了骑车撑伞，可在上海市区车多人多，一不小心就容易发生交通事故。你是第一次来上海吧，今天就不处罚你了，今后一段要注意遵守交通规则。我一听不处罚，忙连声道谢，放好雨伞，骑上自行车，飞快地消失在濛濛烟雨中。

没想到过了半年，我又一次被交警拦下，这一次就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因为我碰到的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交警，这次遭遇对我灵魂之触动，教训之深刻，终生难忘。

那是7月的一天，烈日当空，万里无云，时间来到了上午10点多，拉完这一车就该吃午饭了。当我骑着自行车吃力地拉着满满的一车牛粪沿着武夷路、凯旋路一路向西，过了铁路道口，就来到了中山西路。按照交通规则，左转弯向南，要逆时针绕过路中央圆型绿化隔离平台，才能转弯向南。可那时我已经拉了第三车，肚子已经有点饿了，看看四周，不像现在车水马龙，上世纪60年代车很少，我就动起了歪脑筋，想节约点时间，抄近路沿着圆型平台的南端小转弯向南，没想到就在平台边上，站着一位警察，我赶忙刹车，由于是重车，加上惯性一下子刹不住，自行车还在缓慢向前滑行。只见那位警察伸出右手在我车把上一推，自行车停了下来。

只见交警严厉地对我说：“如果我不用手拦住你的车，撞到我身上，你课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自己错了，可交警那盛气凌人的态度令我非常不爽，便没好气地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那我告诉你，自行车撞到我身上，那就是妨碍公务，就是违法，你要负法律责任。”说完，也不听我的分辨和认错，让我拉着车在马路边上好好想想。

烈日骄阳下，我一个人推着自行车拉着牛粪车，孤零零地站在中山西路的边上，望着眼前人来人往，感到十分的无助，谁愿意停下来为一个犯错的人去向交警求情呢。我抚摸着自行车车把，看着掛在后面的牛粪车，心里十分委屈，想想我一个农民，在上海积肥劳动，抄近路犯错，就该受到这样的处罚吗？这时我肚子有点饿，在烈日的烘烤下头有点晕，心里想着今天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午饭。眼泪在眼眶里停留，我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积肥组的同事路过看到我受罚，想向交警求情，我挥挥手说没用的，你们走吧，拉车要紧。

就这样，我整整站立了一个小时，交警才对我教育了一番，才放我走了。当我把牛粪车拉到码头，卸好货回来，已近下午一点，食堂差一点关门了。这一次的教训太深刻了，从此我时时告诫自己，要自觉遵守交通规则，再也没有发生被交警拦下教育的窘境。

退休后，我相继参加区、镇、村校关心下一代工作，有一年暑期，我收集了30多种交通安全标志，复印好后发给我老家葛隆村的中小学生们，向他们宣传交通安全的标志和常识，现身说法，告诫学生不要犯我年轻时犯过的错误，让我们人人遵守交通法规，做一个遵规守纪的好公民、好学生。

编发：姚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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