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篇——失却的老屋

叶子

    到了古稀之年，我的思绪更是常常回到小时候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浙东慈北一个水乡鸣鹤场，依山傍山，小桥流水、朱漆排门一个接一个。这里曾有过我家的老屋，青砖泥瓦，屋后是一条小河，屋前是一座小山，山前一片葱郁的竹林，一条小径弯蜒进山。爬上小山坳只需几分钟。站在山坳上，清风轻轻拂过耳际舒缓亲切，我时常坐在大树下放眼四望，湛蓝的天空下绿油油的田野，春天开满着许多美丽的小花，金黄的蒲公英，粉红的野木棉，白的野草莓花……，红的、黄的、紫的，点缀着我的家乡。

　 老屋后的小河弯蜒曲折，对岸的街市安静详和，高高的石拱桥、青青的石板地，没有喧闹声，是一方宁静的家园。这里曾经洒下我童年的欢声笑语，多少的往事，伴着忧愁和欢乐，至今让我魂牵梦绕。祖母是个老式妇女，一双小脚常年踱步在这老屋中。封建社会以小脚为荣，无论是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一律包脚。谁的脚小谁美丽有教养，就是这个陈规滥调一代接一代地流传，让一代接一代的妇女遭受痛。随着时代的改变，美的观念也在改变，“走不动裙，笑不露唇，三寸金莲”的封建礼教终于被冲破了，中国妇女终于得到了解放，然而祖母还是那一双小脚。祖母十分虔诚地信佛，初一，十五吃素念经，虽然没有读过书，却能把金刚经诵得烂熟。每次回老屋探望祖母，她总是颠颠跛跛地踏着碎步,请邻居给我买肉买新鲜的蔬菜、瓜果。到了老年，祖母患上了白内障，两个眼睛看不见东西，凭着光感在老屋渡着她的晚年生活。

    从祖辈开始，每一代人都与中医药有缘，屋前有一块“百草园”，除了药草，最多的是杜鹃，还有几棵杨梅树。祖母时常给花草浇水施肥，精心地呵护着那些花花草草，各色的花、翠绿的叶，在阳光下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每当梅雨时节，树上就会长出许多又大又圆的杨梅，祖母就会让人采摘下来，检好的分成几份，有的托人送到上海给我，有的送给邻居以示平日的帮助，留下差一点的浸酒做“烧酒杨梅”，或做成甜美的梅酱。

　　读书后，我还经常回老屋看望祖母。最后一次回老屋，祖母已经离去。这里已少了许多生活的新鲜气息，也没有了往日的整洁与舒适，变得异常地寂寞而单调。然而那老屋在湿润的空气，一切依旧那样熟悉，那样亲切。岁月仿佛又倒流到了那如梦如幻的童年。祖母用过的灶头、水缸和那些陈旧的农具，已无法象往日那样享受这里的温馨与舒适，它成了无人守候的老屋。几年的风雨剥蚀，白石灰糊成的墙上是雨水不断冲刷过的痕迹，屋上的泥瓦也显得破败。屋前的“百草园”长满了杂草，唯有杜鹃花依然红火。那几棵杨梅树还活着，只是更显苍老了，一直在等着我去采摘，可我没有来。杨梅树啊，你还能陪伴老屋到多久？

    一所斑驳的老屋在半送半卖给族人后，不到半年便被一场无名火毁成了一座坟莹。失却的老屋，成了我梦中温馨的失落园。

(注：您的设备不支持f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