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香岛（六）

王雅萍

       上帝总算保佑他安然无恙了，但他却有了“一朝招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他再也不敢碰河豚了！再鲜再香的河豚，他都避得远远的，并且本能地一看到河豚就反胃。但今天他不能做锁头乌龟，怎么也得给领导长个脸。艺术家是个敏感人物，自己对河豚的特别敏感可千万不能让他看出来，否则他更不敢吃了，岂不让大家败兴。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到最佳状态，可是一看到这一条条刚出锅的河豚，还忍不住要反胃，这可真尴尬。他突然听到市长说“这是他父亲亲自做的，他父亲厨艺高超！”对了！父亲！父亲！他在心里呼喊着。一想到父亲，他的心理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仿佛甘露滴滴落入了干枯的禾苗，仿佛清香丝丝沁入心扉。他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什么异味也没有了，什么杂念也飞远了，父亲做的每一道菜都是那么香气诱人。从小到大，自己都是吃着父亲做的饭菜，那是真正的美味佳肴，这么想着，他吃得好香好香，好鲜好鲜。

       艺术家看他这么吃着，还真垂涎欲滴，立刻动了筷子。

       不久，状元楼的老总退休，上级就提任孟虎当了总经理。

       状元楼总经理的地位并不算太高，却是个得天独厚的重要位置，好比是一个重要的枢纽，人流在这里川流不息，上层人物在这里迎来送往。孟虎很快结识了不少的文化名流，与市长、书记成了朋友，还经常接待各省市的领导，一张人脉网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连成。

       胡联上了大学，可谓如鱼得水。他是带着那“捉漏”的难题去报考省里的名牌大学建筑专业的。毕业论文做的也是关于建筑顶层的“捉漏”问题。由于他实践经验的丰富，理论知识的扎实，计算方法的周密而获得优秀论文的赞誉。毕业分配自然进入到理想的省级建筑设计院工作。

       20世纪90年代初叶，冰河已经解冻，春风拂面而来。临海市正值百废待兴、百业待发之际，他设计的一幢幢新楼，新潮而大气，时尚而典雅，夺人眼球，让人喜欢，很快受到方方面面的关注。随着一座新城拔地而起，国际标准的宾馆酒店、商务楼宇里，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不同服饰的人蜂拥而至。他们来这里发展，来这里淘金。他们也需要在这里安家，于是建一个国际化社区的构想应运而生。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一片未开发的处女地，虽然如梦初醒，却欣然地展开双臂拥抱世界。市开发办旗下的开发公司揽下了开发国际社区的大项目，胡联被任命为开发公司的老总，可谓受命于混沌之中。国门初开，就要建一个小小联合国，当时的人们没多少国际化眼光、国际化理念，官员们只是走出国门，在世界各国逛一圈，那个五彩缤纷，看得眼花缭乱。在一片荒野上要建一个国际化社区，还真像个天方夜谭。

       胡联挟着公文包匆匆上任，一个临时工棚便成了他的办公室。他环顾四周，除了一片杂草丛生的土地，四周静悄悄的，夜晚蛙声四起，鸟啼虫鸣。除了公司里的一些职工，什么都没有。要钱没钱，要房没房。而国际化社区的建设，不仅需要建起外国人欣赏的具有适合国外风土人情的建筑，更需要营造适合他们生活方式的环境。那就要请国际建筑大师来设计，派出我们的人员外出考察、体验，都是必不可少的过程。这一切都需要钱！钱从哪里来？上级拨了一些开办费，那是杯水车薪，只够公司开个门所用。用土地挣钱？刚刚实现的第一块土地批租，已搞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到底是卖地还是卖国，到底算批租还是租界？争论得不可开交。何况在临海建国际化社区，总不能叫老外来建。再怎么难，总得自己开发出来，可钱从哪里来？这个难题始终绕不过去。胡联在慢慢地理清自己的思路，改革的大潮中不断有新鲜事物冒出来，一些企业试行职工持股，让职工真正成为企业主人的报道不绝于耳，胡联也想试试。他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紧张的心，还砰砰直跳。这当然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事儿，虽然这时已实行了总经理负责制。于是他找到了开发办的领导，谈了他的想法。领导很欣赏他的思路，“你做一个方案出来，让办里来讨论。”主任爽快地说。

       做改革的方案，对胡联来说倒是小菜一碟，他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做出了方案，从论证到测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只是做出来的方案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为了筹得首期开发的资金，每个职工都要认购一定数额的股份，他作为老总自然是要认购最多的，他当然也会倾其所有来认购。但只要一期楼盘成功售出，每个人持有的股份价值都将直线上升，他名下的资产或将上亿；当然，如果楼盘售不出去，风险也很大。这个时候，临海的房地产市场还没有完全形成，这个国际社区的楼盘还得靠老外来买，如果国际风云变幻，有个风吹草动，这个楼盘滞销也完全可能。

       “这个方案，恐怕我做得出来，上级也批不下来。”他将方案往抽屉里一锁，迟迟没有拿出来。

       开发办主任找到他，“胡联，你的方案怎么难产啦？”

       “我倒是做好了，恐怕为难你了。”

       “那怕什么，现在是大胆闯，大胆试的时代，你快拿来，我看看。”

       主任看完当即拍板，“行啊！这条路就走出来啦！”

       不过，当方案送到市里去批的时候，倒是足足转悠了几个月。一时坊间舆论哗然，“这小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这一个方案，他就资产上亿啦！”

       “那也太好赚啦，咱们这些人，哪个资历不及他，哪个能力比他差，咱们才赚多少？”

       是啊，那时候这个部、那个办的官员们每个月的奖金才5元，加工资的级差，大家的眼睛都盯着的，万元户已让人羡慕不已，那要付出多大的力气，冒着多大的风险啊！这小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凭一个方案就发大财啦！

       这是舆论中心的漩涡，这是改革大潮的漩涡。

       市领导力排众议，终于把这个方案批下来了。

       胡联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他可以放开手脚干了。

       他这边刚舒展开笑脸，那边又紧锁眉头，毕竟这样的风险他还是第一次担待。成功是每个人都翘首以盼的，而一旦失败，自己倾家荡产倒还是小事，还有公司的那么些兄弟姐妹呢！他的心常常是悬着的，每一个步骤都不能有丝毫的疏忽，每一个举措都尽可能没有差错。还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国际国内的有关这方面的信息都要把握。那些日子，他像打仗一样，像指挥着一个重大的战役。

       胡联终于获得了成功。

    （未完待续）

    注：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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