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香岛（五）

王雅萍

       直到返城的大潮袭来，孟虎再也挡不住了。他从农村回到了城里，感觉以前的奋斗都成为了泡影。他顶替父亲进了状元楼，父亲一辈子都在状元楼工作，是状元楼的厨师。他没有父亲的厨艺，只能从跑堂开始。他委屈的眼泪只能往肚里咽，如果不是返城的大潮，他在农场都快提任分场场长了。

       泡影归泡影，冒泡时的响声和动静还是有影响的，即便对别人没影响，对他自己还是有影响的，在农场养成的那种勤劳和吃苦，正是状元楼最需要的。

       状元楼每天要进大量的鲜货，蔬菜需一筐一筐地往里送，水产要一桶一桶地往里搬，鸡鸭鱼肉的消耗量更大。卡车停在路边进不来，于是发动职工们去搬运。城里的姑娘小伙哪有这么大劲儿，三、四个人抬一筐的，走也走不了，抬也抬不动。这下孟虎来劲了，他干脆一个胳膊挟一筐，蹬蹬蹬地走，那一桶桶水产拎起就跑，让大家看看他原来是这么干活的，犹如猛虎下山一般。有这么几回的表现，职工的惊呼，领导的称赞，如雷贯耳，他又恢复了以前的那种自信。

       泡影归泡影，他在农场的故事还是被翻版了过来，再加上现在的故事，他很快成为“热点”人物，各种荣誉和褒奖也向他飞来。不久，他提升为状元楼的副总经理。

       状元楼历史悠久，在市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堪称“国宾馆”。市里的重大活动、重要接待都在此举行，不要说省里的领导，就是中央领导来临海市，也都安排状元楼接待。这里最出名的是初春的河豚，初冬的蟹，大凡这两个季节，客人总是特别多，一些文化名人也慕名而至。

       那天，状元楼又特别地忙碌起来，说是市长要陪同一位国家级的艺术家来这里。市长常来这里，大家都熟，倒没什么紧张的，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艺术家，他能来到这里，可是能让状元楼蓬荜生辉，在状元楼的史志上又可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市里也把这次接待看得很重，这些人的到来都对临海的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接待也对临海的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不免让他们有些紧张。

       艺术家入席，市长与其聊的都是文化。当然，状元楼的历史文化不用说了，艺术家都了如指掌。但食文化是要说一说的，当然市长并不包打天下，他隆重地推出状元楼的副总，老大厨的儿子孟虎来介绍。父亲为他顶替早办了退休手续，但状元楼怎么离得开这个大拿，又将他回聘过来，继续掌勺，他父亲可是状元楼的顶级厨师啊！

       孟虎虽说厨艺还不如父亲，可他作为分管业务的副总，对各式菜肴还是了如指掌的，尤其是状元楼的那几道特色菜肴，都相传了好几代，不仅有故事，有的还成了典故。

       “好啊，这里的食文化也是精彩纷呈！”艺术家一边听着介绍一边赞叹。

       “还有这里的河豚，也是远近闻名的······”

       “啊？河豚？”艺术家不再浪漫，而是一脸的狐疑。在艺术的海洋里遨游，他从来都是任凭思想放飞，抓住灵感创作，倒有“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豪情和勇气，从来不打格愣的。而对于吃，他不甚了了，对于河豚，他只听说过“拼死吃河豚”这个说法，足见河豚的好吃，诱惑着人们敢于顶着冒死的风险去品尝，就像冒险家们为着300%的利润，敢冒上绞刑架的风险一样；同时，也足见河豚的毒性，弄得不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一定是有过这样的事情，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河豚也不是市场上随处可买的，明面上官方是禁止买卖食用的，可见它的不安全。也就是那些吃货，那些喜欢寻求刺激，喜欢挑战底线的人，才去胡乱碰撞的。自己都已上了一定的年纪，平安是第一位的。于是他对着孟虎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嗨，你不用担心，这里的河豚处理得非常好，做得也地道，你可以完全放心！”市长在一旁安慰艺术家。

       “这样吧，一会儿，我先为大家试吃，大家感觉放心了，再动筷子。”他这么说，这道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孟虎的胆子大，这倒不假，那是性格使然，但今天的河豚，他还真不想吃。那是因为前些日子，他随市长去外省市学习取经，好客的主人也为他们上了河豚，同桌中也有像艺术家那样的担心，但他们又不像艺术家那么坦诚，却把自己的恐惧转移了个方向，又上升到“为确保领导的安全，必须由一个人先试吃”的高度，孟虎自然是当仁不让。河豚上了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试吃起来。他吃过父亲做的河豚鱼，觉得这次味道有点不对，也许每一位厨师烹饪的风格不一样，不能强求别人都与父亲做得一样好吃。但越吃他越发觉得不对，哦，他想起来了，父亲说过，河豚鱼的血处理得不好，就会有那么一股味，按照父亲的形容，就是这股味！他只能摇头摆手，向同桌示意他的感觉，大家也就心领神会了，谁的筷子也没往里面伸。好在那天主人的菜上得太多，又热衷于碰杯喝酒，并没在意这个事儿。

       不久，孟虎便感觉胃里很难受，倒不是翻江倒海的，就是腻味得恨不得立刻把它吐出来。他悄悄地溜进洗手间，真想用手指伸进去，把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抠出来，却也是无可奈何。晚上，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倒是没有了，却有了一种木木的、麻麻的感觉。这种木木的、麻麻的感觉悄悄地蔓延着，慢慢地遍布了胃肠，又延伸到手脚，连手指尖尖都有了木木的、麻麻的感觉了。孟虎躺在那里不敢动，也不敢吱声，他怕惊醒同屋的人。他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声张出去的，一说出去便成了特大新闻，如果因为吃河豚吃死了，那还不成了重磅炸弹？这事儿还真一点儿都不能声张，连上医院都是个问题。可眼看着这种木和麻在蔓延，每蔓延一段，仿佛那部分的血液就凝结了起来，这部分的知觉减退。孟虎越发紧张起来，他用手指不断地掐着木木的麻麻的部分，“还是有点感觉的，并没有坏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挺住！挺住！上帝保佑啊！”

    （未完待续）

    注：图片源自网络

    点击右边链接可看：【小说连载】香岛（四）  以及（三）～（一）

(注：您的设备不支持f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