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家抗疫期间，我看完了今年已经89高龄的老友郁胜源写的回忆录初稿，他那充满艰辛、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他那对党对工作诚实、刚直、勤恳、乐观的思想作风，不由使我肃然起敬。他17岁就参加工作，征粮、粮食仓库保管员，19岁就调到当时归松江管辖的嵊泗列岛（嵊泗县）供销社工作，一直到1978年48岁才调回松江。28年在海岛，足迹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岛屿，从一个年青小伙走到“知天命”，期间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生死离别，回忆录里看得我心惊肉跳，可丝毫也看不到他的畏难、悲观、彷徨……太不简单了！为什么他能这样？他说：我“只知道一步一个脚印地沿着人生的道路朝前走，只知道点点滴滴地做好我应该做的每一件工作。”这，就是他始终坚持的初心。

    老郁1951年到1978年28年的海岛生涯，每一段经历，每一个故事都十分感人。今天不说他在海岛生活、工作的故事，说说他往返海岛经历的惊险故事吧。

   那是1954年4月中旬，老郁随嵊泗县供销总社主任和财务股长到定海的舟山地区供销合作总社，参加关于春夏汛渔业生产的供销工作5天会议后乘船回到宁波，在嵊泗县总社设在宁波的工作组逗留了三天。传达部署后下午4点半，在江北岸港务局码头乘上了民主3号客轮（原名江泰号）回上海再转乘到嵊泗。（当时沪杭甬铁路尚未开通，沪、甬之间就靠上海招商局的民主3号、4号两艘轮船往返。）三月中旬至5月中旬，正是东海、南海的雾季，经常大雾弥漫、海况恶劣，影响航行。那天他们上船时天气阴沉，3号客轮已经在港停留了一天，港务局和船长决定开船。上船旅客很多，连走廊的通道都挤满了人，轮船鸣笛启航时，天正下着毛毛细雨。大约一个半小时后，轮船驶出镇海口北上，海面上一片漆黑，只有轮船轰鸣的马达声和海浪奔腾的呼啸声伴随着旅客进入梦乡。

   老郁他们3人在舱面上的二等舱房，半夜时分忽被汽笛长鸣惊醒，船上广播：“因海上大雾，为安全起见临时抛锚停航，等大雾消散后继续起航。”停航后轮船每隔几分钟就汽笛长鸣，为的是避免海上船只因浓雾不明航向而发生相互碰撞事故。老郁这样写道：“深夜迷雾的海上，汽笛声悠长、沉闷而凄厉，令人心惊胆寒，充满了恐怖阴森的感觉。”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11点多，海上仍是黑雾弥空，能见度不足10米，轮船仍不能起航。

   渔民常说：“大船大浪，小船小浪，海上无风也有三尺浪。”民主3号轮虽是一艘3000多吨的中型客轮，但吃水较浅，被涌浪上下起伏翻滚而摇晃得很厉害，十多个小时下来，大多数的人都开始晕船呕吐，特别是妇女、儿童和老人。老郁这样写道：“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呻吟声和痛苦的哀号声，在全船回荡，真的好像大难就要临头了。”这个时候，船上只准备供应一个晚上的食品和饮水所剩无几，餐厅客饭不再供应，小卖部的饼干等食品全部卖空。等到晚饭时每个人只定量供应一小碗咸菜稀粥。为了能让孩子们多吃一口，当时22岁的郁胜源他们和船上的年青人都没去买粥，强忍着饥饿迷迷糊糊地睡觉。

   好不容易熬过了第二个夜晚，天亮出舱门一望，海上仍是黑雾弥漫，几米以外就什么也看不见。许多人见此情景喊叫起来：这可咋好啊，什么时候才能开船啊？有几个人还去找船长。船长根据船上收音机里收到的“浙江沿海一直有雾”劝慰大家耐心再等待，其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全船的人在焦急无奈中苦苦等待到中午11点多，迷雾仍没散开，但见海面渐渐明亮了一些。这时有乘客说，听到了前方海面上传来一阵阵劳动的号子声，富有经验的船员判断：轮船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大洋山外边的海域，于是船长下令起锚开航，虽航速很缓慢地前进，但船上人都松了一口气。可是不到1个小时，团团雾气又阵阵袭来，船长又一次下令抛锚，船上的人倒吸一口冷气又陷入极度恐慌之中，舱底层有几位妇女昏劂了，广播里呼叫乘客中如有医生去参加抢救……这更加剧了恐慌气氛。老郁他们3个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他写道：“胃中十分酸痛难受，浑身发软没有一点力气。知道船长和船员也两天没进食还在坚守岗位，我们3个相互鼓励一定要挺住。”

   迷迷糊糊中苦等到夜晚8点多，海面上刮起了西北风，大雾被渐渐吹散，船上昏睡的人们听到了轮机马达的轰鸣声，船开动了，原来鸦雀无声的船舱顿时又“活”了过来，有了生气，相互转告着。当望见了前面的几点灯光有人就呼叫起来。当轮船渐渐驶近吴淞口，大家都纷纷走出舱外，一路眺望着岸边的越来越多的万家灯火。先前的恐惧、痛苦一下子随着“雾消云散”，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个个脸上露出笑容。大约在子夜1点多，民主3号轮终于在十六铺码头靠岸，历经三天两夜“雾海惊航”的人们“虚惊一场”，十分庆幸。难怪，老郁他们回到嵊泗讲起此事，同事们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

   但是，在当时乘船过海遇险并不是每次都能“转危为安”。老郁在回忆录里写道：“就在20天后，民主3号轮在从上海开往宁波的夜航中又遇大雾，不幸在舟山金塘岛洋面上触礁沉没，东海舰队、舟山及宁波方面的海军和有关方面的船只，都连夜参加了紧急抢救……。”我们大家非常熟悉的电影《雾海夜航》，就是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根据民主3号轮的经历创作拍摄的，1957年在全国上映，引起轰动。

   《雾海夜航》我们大多看过，我的老朋友郁胜源是亲身经历过，而且在他28年的海岛生涯中不止一次，回忆录中重点提到的就有5、6次，有的还要惊险，真是“死里逃生”，可从来没有动摇他扎根海岛的初心，一个平凡人闪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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