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论苑》之六

                  诗苑奇葩——一支东方独特艺术形式

——介绍“诗书画”三绝一体的艺术瑰宝——题画诗

路    岐

现在，在我们一些网络诗友的脑海里，通常都通晓在我国诗坛上，已有诗歌形式，无非就是旧体诗词和新诗。旧体诗词，又包括律诗、绝句、近体诗、古体诗、词、曲以及从日本传来的排句诗。但对于“诗书画”三绝一体的艺术瑰宝——题画诗，可以说是并不知晓或略为听说过，但并不了解。为此，本文就我国诗苑奇葩——一支东方独特艺术形式——题画诗，作一简略介绍，以飨网络诗友之好。

题画诗，就是在画上题诗，它是诗画艺术结合的产物。以“诗书画”三绝，构成一件艺术珍品，使图像、线条、色彩、笔情、墨趣、诗境、画意，和谐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东方民族美学的独特艺术形态，集中反映和体现华夏民族的审美观念和文化精神，使我国诗苑奇葩——一支东方独特艺术形式——题画诗，屹立在世界艺术之林。

那么，什么叫题画诗呢？题画诗，就是必须以绘画艺术和艺术品为自己的题咏对象，由此而发感兴会，或者是摹写画面，再现画境，或者是称誉画家，品评画艺，阐发画理，或者是抒写观画感慨。总之，它必须是以绘画艺术品作为自己的审美的客体，在诗中表现画境，传达画意，使诗画艺术互相辉映、渗透、互补，达到诗画融通的新境界。如在本人撰写的《诗词成语》之二“正确理解诗词成语的原意(三)”中介绍的成语“惨淡经营”时，曾介绍了“惨淡经营”这句成语，是来源于唐朝大诗人杜甫《丹青引赠曹将军霸》诗：“诏谓将军拂绢素，意匠惨淡经营中。”这首诗，就是唐朝大诗人杜甫，为盛唐著名画马大师曹霸所写的。盛唐著名画马大师曹霸，安史之乱后，潦倒漂泊。唐朝宗广德二年（764年）大诗人杜甫和他在四川成都相识，十分同情他的遭遇，于是就写下了这首诗。全诗共四十句，分五段描述。这句诗句，是放在第三段落中的。这是写玄宗命曹霸展开白绢当场为他的御马玉花骢写生。因为以前众多画师都描摹过，各各不同，但无一肖似逼真。在作画前，曹霸先巧妙构思，然后淋漓尽致地落笔挥洒，不一会儿，一气呵成。那画上的马神奇雄峻，好像从宫门腾跃而出的飞龙，一切凡马在此马前，都不免相形失色。这一段诗文，倾注了作者对画家热烈赞美之情，笔墨酣畅，精彩之极。所以，这是首典型的题画诗。再有如苏轼的《书`晁补之所藏与可画竹三首（其一）》：“与可画竹时，见竹不见人。岂独不见人，嗒然遗其身。其身与竹化，无穷出新清。庄周世无有，谁知此凝神。”在这首诗中，作者只字未谈及绘画具象，而是直接讲了绘画个中的   “三昧”（佛教用语。意思是使心神平静，消除杂念，是佛教的重要修行方法之一。现在，一般是借用来指事物的诀要）。但是，作者所揭示的艺术见解，都是从晁补之所藏的文同（即北宋画家，字与可）墨竹图生发出来的，是从文同画竹艺术实践中概括出来的，从字里行间流露出诗人对宋代画竹名家文同的崇敬、钦佩之深情，也是一首很典型的题画诗。

根据以上的介绍，题画诗的这些艺术特质，也就决定了题画诗人，必须运用独特的表现技巧，具有独特的艺术功能。那么，题画诗有哪些艺术功能呢？

㈠申发补充画意的功能。

绘画艺术受到自身艺术特质的影响，不仅难以表现多感官的感觉，以及难以表现持续性的动作、超越视觉范围的事，而且也难以表现像叙事、议论、人物内心活动等。然而，题画诗却可以发挥自己的长处，化静态为动态、变无声为有声、多种感觉向视觉挪移、超越时空间的限制，将遥远空间和不同时间的事物描绘在一起，赋予绘画艺术以无限自由灵动的生命。这就形成了题画诗的申发补充画意的独特功能。如元代邓文原（元代书法家，字善之，人称素履先生，擅长正、行、草书，与赵孟頫齐名）的《题温日观葡萄》：“满筐圆实骊珠滑，入口甘甜冰玉寒。若使文园知此渴，露华应不乞金盘。” 温日观，是南宋画家，僧人。居住在杭州葛岭玛瑙寺。人们当时只知道他画葡萄很好，但不知道他也善长书法。人们可以画出葡萄的圆形，但是，葡萄的“骊珠滑”，是属于感觉体验，就无法画出。“入口甘甜冰玉寒”，葡萄入口香甜，口感凉爽，属于嗅觉和味觉，也无法画出。诗人就是通过调动多种感官的手法，生动地刻画墨葡萄的艺术形象，补出画外意，拓展了画境内涵。

㈡寓意表情的功能。

题画诗既可以揭示画家寄寓于一画像、画境中的意念和情感，也可以表现审美主体的审美感受、艺术见解和主观情感体会。这种艺术功能，主要通过两种方式表达出来：⑴先写画面，由此引发出诗人的观感、意念和愿望，甚至借题发挥，抒写感慨，拓展诗思，深化题旨。如明代唐寅画《秋风纨扇图》，并自己题诗一首：“秋风纨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伤？请把世情详细看，大都谁不逐炎凉。” 唐寅先在诗句中描写了画面中仕女持扇伫立的形态和面带伤感的神情，接着，作者题画而题外生情，揭示出世态炎凉的时俗，语含讽刺，笔锋犀利。⑵题诗纯写画面，并没有直接发表议论，抒发情感，而诗人的态度、情思，都蕴含在诗句中。如清代高岑（画家，字善长，又字蔚生，杭州人，居住在金陵（现南京），为金陵八大家之一。善山水及水墨花卉，写意入神）画《万山苍翠图》，自题一绝：“万山苍翠逼寒空，细路迂回古木中。澹澹夕阳堪倚杖，霜枫几点上衣红。”这首题诗，用白描的手法，纯写画面，细致地摹写画面景物，再现画境美。诗人在诗句中并没有抒写自己的情思，然而他的生活情趣、审美韵味，都已寄托在画中人身上，蕴含于自己的画境、诗思之中。

㈢融通诗画艺术的功能。

诗人先读画，深入领悟画幅的深层意蕴和艺术三昧，然后描绘画面具象，融入自己的审美体验，再现画境美，将画境转换、升华为诗境，写成题画诗。因此，题画诗具有映发、渗透、融通诗歌与绘画的艺术功能。如元代柳贯（文学家，字道传，号乌蜀山人，浙江浦江人。他散文长于议论，诗善写景物之态）：《题萧照江山图》（萧照，南宋画家，字东生，今山西阳城人，擅长画山水、人物、松石，墨重笔健，气势郁茂）：“荻蒲枫林宿暮烟，夕阳收尽月浮湾。骚人一曲江南思，弹彻箜篌送雁还。” 柳贯从萧照的画幅中，看到了盎然的诗意，于是，他先具体描绘饶有江南水乡韵味的画面景象：暮烟笼罩在荻蒲枫林间，暮色收尽夕阳的余辉，初月浮上河湾，鸿雁渐渐远去，在暮霭中若隐若现。诗人觉得这优美的画境像一首诗，一首江南曲，犹如骚人弹奏箜篌，目送飞鸿归去，轻盈清婉，极有情致。诗情画意，在题诗中得到融彻的交会。

    那么，题画诗有哪些艺术类型呢？

题画诗主要有三种类型：

⑴画家自题诗。这是题画诗中，主要的一种类型。主要是画家坦示作画匠心，畅谈艺术三昧。

⑵他人题诗。主要是他人或同时代友人，或后代赏画人题诗，主要写下自己读画的心得。

⑶诗意画。画家根据前代诗人的诗意作画，以诗入画。而这些画题上，并没有标出诗人姓名，诗意或隐于画幅中，或见之于题跋中。

（注：作者在撰写本文时，参考了吴企明编著的《传世名画题诗品赏》及周积寅、史金城先生编著的《中国历代题画诗选注》以及清代·陈邦彦等撰编的《历代题画诗类》等有关著作和论文。为此，特向他们一并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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