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老人与小孩

（十一）挖人参

王雅萍

       那天，乐乐回家得有点晚。

       奶奶关切地问，“你在外面玩什么呢？怎么连回家的时间都忘了？”

       “我们在挖人参呢！”乐乐兴奋不已，就像参加游戏中的什么大战。哦，就像玩“和平精英”“吃鸡”时的那种神态。

       “挖人参？江南这一带哪有什么人参？只有我们老家那边才有！”乐乐的奶奶是东北人，乐乐也就是个小东北。别看他生在上海，长在上海，一开口说话，就让人感觉他是从那个地儿来的。

       “凭什么说上海没有人参？那是你们没有发现。今天被我们发现了，不可以吗？”乐乐听了奶奶的话，感觉在他的兴奋劲儿上扑了一把火，有点儿不高兴。这小孩犟得像头牛，越说别往那儿去，他越往那里钻。奶奶赶紧峰回路转，“那你们挖出来了吗？”

       “还没有，这棵人参大着呢！我们只撬开了一层土，看到那白白的一段横在更深的土里，看上去很像人参。我们用螺丝刀往深处使劲捅，发现好长好长的根须，埋得很深很深，估计要挖很长时间才能挖出来。”这一说，他的兴奋劲儿又上来了。

       “你们挖土要用铁锹，螺丝刀不顶用。”奶奶给他出主意。

       “铁锹不行，会把根须切断的，还是用螺丝刀好。慢点就慢点，你不是常说‘慢工出细活’吗？”这么一说，奶奶倒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奶奶也没挖过人参。

       “你们有几个小孩在挖呀？”奶奶转移话题。

       “我们四个人，每人带一种工具。我带螺丝刀，舒舒带锯子，扬扬带榔头，还要个小不点说家里什么工具都没有，那就让他到处找带尖的石头。”

       “带尖的石头有什么用？”这回轮到奶奶好奇了，

       “可以像我的螺丝刀一样往土里钻，能挖得快点儿呀！其实锯子也没啥用，榔头起钉子的那头倒也能刨土······”乐乐还在嘀里嘟噜地说呢，让奶奶吃惊不小。

       “哦，现在家长怎么都放心了？锯子榔头都让你们带出来了？”

       “我们在那位爷爷那里，都学会了使用这些工具了。家长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都学会了？这么几天。”奶奶不敢相信。

       “当然没有那位爷爷用得那么好。多用用就会了呀！”

       “是啊，熟能生巧！”奶奶在心里感叹。老人们总得将自己的手艺传授给小孩，人类就是这样代代相传，而一代比一代更进步，社会才会不断地发展。

       过了两天，奶奶好像对挖人参也有了兴趣。

       “乐乐，你们在哪儿挖人参？带奶奶一起去看看。”

       他们走过长长的林荫道，在一个土坡边，奶奶看到了他们挖开的小土堆。一截白白的，被他们称为“人参”的白条已经裸露了出来。看上去有点像，根须也隐约可见，还真是一棵想像中的东北人参。奶奶也为小孩们的想象力所倾倒，但这毕竟不是人参，倒更像树根的一个分枝。

       “这 哪是什么人参，还是树根的根须吧。”奶奶似乎又给乐乐泼了一盆冷水。

       “怎么会是树根？这边也没有树啊！”乐乐用眼睛搜寻着周边的景象，质疑着奶奶的问题。奶奶倒也没啥好说的，他们愿挖就挖去呗，反正与损毁绿化没啥关系，权当他们在搞一个什么实验，

       那天讲完睡前故事，奶奶又问起乐乐挖人参的事儿，“如果你们挖出来真是一棵人参，你是什么感觉？”奶奶其实想问，如果不是人参，是什么感觉的。只是怕他受不起这个打击，又将生气，又将不欢而散，不如先问是的感觉，让他高兴一下，哪怕忘乎所以，哪怕像人家称他“网红”一样，让他充满想象。

       “是不是人参，那是要通过鉴定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他向奶奶申明。

       “那当然，这个奶奶懂。我就想问问你，如果是，你怎么想？”

       “如果是，那我可要怀疑人生了！”

       “什么？”这下轮到奶奶听不懂了，“人生？”东北人对前后鼻音特别敏感，咬得也特准。但她不相信8岁的小孩会谈如此深奥的问题。可能是他在上海时间待长了，前后鼻音分不那么清楚了。何况二年级的小孩才认多少字，“参”不是“生”，他恐怕还没弄明白呢。于是继续刚才的话题，“不是你认为那是人参，所以你非要将它挖出来，以证明你的发现，为什么挖出来确认了，你又怀疑了呢？”

       “我不是怀疑人参，我是怀疑人生。”这回他将前后鼻音分得一清二楚，将两个字也分辨得一清二楚。

       呵呵，8岁的小孩，知道什么人生，不知他从哪里听来的，来跟奶奶瞎胡搞呗，“你怎么怀疑人生呢？”

       “我会怀疑，我的命有这么好吗？据说挖人参是一件很难的事，我怎么就这么容易呢？”

       奶奶不得不承认，他没有搞错，这确实是在怀疑人生，而不是怀疑人参。但怎么与八岁的小孩谈人生呢？奶奶沉吟着，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也不是一番大道理能让他心悦诚服的。那是一个日积月累，春风化雨的自然成长过程。奶奶不急着与他说什么，让他慢慢地挖吧。挖出来的东西终将证明，那不是人参，他也不必小小年纪就怀疑人生。

    注：图片源自网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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