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修改发表于2021年09月14号 19点 阅读 15497 评论6 点赞37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小镇怀想 汤加|图文
缘于爱怀旧的年纪,关于从前的梦越来越多,浦东家乡的小镇也是梦中的“常客”。 小镇可不是沈从文笔下的湘西边城,它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江南小镇,名字也十分普通,唤作杜家行,一听便知是以曾经的杜氏望族命名的街镇。
杜家行起始于明永乐年间,兴起于清雍正年代,称其古镇名副其实。镇东中西街约有千米长,南北街仅为东西街的一半,比起巷陌十里的西塘、周庄……只能算作小镇。它南揽姚家浜,西接黄浦江及杜家行码头,雄踞水陆要津的地理优势,吸引了众多商贾士绅集聚于此,求田问舍、置办实业、筹资办学,造就了杜家行一时的繁荣,鼎盛时店铺多达百余家,可谓店肆林立,生意兴隆。小镇的东中西与南北街,十字交错,沿街分布着密集的小巷,这里至今还保留着一些清代民国的民宅建筑,屋宇连栋,古朴典雅(如张氏宅、赵氏宅)。
上世纪80年代起,随着政府机构、学校、商店的陆续外迁,昔日繁华热闹的杜家行渐渐变得萧条冷清,只有那残缺斑驳的铺子的排门,见证着当年的辉煌。曾经的商户现多数大门紧闭,旧宅的居民几乎都是留守老人或外来租客。近来姚家滨河道整治,临水枕河的街屋被悉数拆除,小镇便像掉剩几颗残牙的翁媪,面目随之脱形,乍看一眼,更像是年代遥远的古村落了。街面店铺无,荒地菜畦盛。彼时车如水马如龙的喧阗已是烟消云散,扑面而来的竟是“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农耕气息。
但是,这并不减少我对小镇的怀想和眷恋。小镇虽零落,但你不能忽视它的过去,就像见着腰背佝偻的老妪,不能忽视她年少时的绰约身姿。那时,只要一踏进小镇,便会闻到一股浓郁的江南水乡的烟火气息。河埠头,三两妇女猫着腰浣洗衣服;巷弄里,煤炉冒着袅袅白烟缥缈上升;铺子内,店员拨弄着的溜算珠与顾客结账;东方未明,石板路已是行人络绎;暮色四合,乌篷船点燃半江渔火……叹往昔已成过去,如逝去的雨水,点点滴滴飘散在光阴的尘埃里,更希望它像古寺的钟声,幽幽回荡在一代代杜家行人的铭心的记忆里。
对小镇最早的记忆,是小时候跟着大人赶“十月朝”庙会。那时的农历十月十四—十六,小镇都会有一次自发性的民俗庙会——杜行“十月朝”。这个节日名头不小,据说沪剧《阿必大》中的“雌老虎”所说的“十月朝”台词,指的就是杜家行的“十月”庙会。节日里,小镇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阵阵,多地客商、民间艺人纷至沓来,设摊摆点,热烈的气氛远胜春节。三天里,十里八乡的乡民蜂拥而至,源源不断,有卖吃的、用的,有看杂技、“卖膏药”、西洋镜的,大人小孩子,把整条街挤得水泄不通,就连人走起来都很困难。有一次,脚上的鞋子竟被挤没了,只得羞红着脸让大人背着回家。
早上也是小镇闹猛的辰光。天还未亮,沉睡的街巷就被人、车的嘈杂声催醒,菜场、肉摊陆续排起了蛇形的长队,队伍中除了男女老少,还有砖头、篮子。店一开卖,那些砖头、篮子全都变成了人。一时间,你推我挤的吵闹声、店员的叫卖声、行人的吆喝声、自行车的打铃声,混沌一片,填满了整条巷子,让人感觉镇太小,盛不了这么多的热闹。不过热闹了一二个时辰,随着菜场、肉摊的落市,早晨的喧闹自然落幕,小镇重归曲终人散的闲静。
闲来无事,乡民就到茶馆店去喝早茶或下午茶,会会老友,茄茄山湖。小时候曾跟外公去过茶馆店。它门面不大,开间却很深,几张长方桌,配几条粗糙的长条凳,便是茶馆里的全部陈设。来喝茶唠嗑的大都是赋闲的老头,全然不会在意这里的摆设有多考究、茶室有多敞亮。递上八分钱,泡上一壶茶,坐上一二个时辰,快活小半天。茶馆还是消息集散宝地,在这里打听个事儿,转达个讯息,一般都不会落空,省去书信往来那档劳什子的事。 小镇上有几家小吃店,我去的最多的是北街的点心店。那里的师傅手艺相当不错,做的点心色香味俱佳,特别好吃。每次去吃,几乎都要排队,可是大家不怕费时间等。我喜欢油煎饼配着小馄饨吃。饼皮脆脆的,那种软软的脆,剥开来,可看到里面清晰的丝丝网纹,咬上一口,那股肉糜和汁揉进面粉的鲜味在舌尖萦绕开来,配上可口的小馄饨,真是口口鲜美,意犹未尽,味道好极了。 ……
如今的小镇,就像一位蹒跚的迟暮老人,一路走来,静静送走花样年华,匆匆迎来桑榆晚年。见证着小镇的时盛时衰,成全着人事的缘来缘去,默默地完成自己的使命。所有的往事经心灵的浸泡和冲洗,已成为沉甸甸的回忆。岁月荏苒,小镇犹在,虽沧海桑田,但曾经的年年岁岁,已深深融于我的生命与灵魂。 |
信纸作者:岳阳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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