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修改发表于2024年03月12号 09点 阅读 12456 评论22 点赞50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老爸
尔父竭诚
——颜真卿《祭侄文稿》
上篇
老爸今年93岁了，聊作纪略。迷你园老师曾建议我完整地写一下老爸。顶呱呱老师曾说我的一篇沈阳旅游文章是流水账，但是又补了一句：还是流水账好。
大约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外祖父因跌跤脑溢血辞世，其时我在老家福州。父母回福州奔丧，一天晚上，夜色昏沉，外祖父的家门口，有一男一女的黑影在徘徊、叹息。这是我脑海里第一幅父母的镜头。
父亲是福州闽侯人，排行老二。他跟我说，他小时候，一天下大雨，他躺在床上，后来起身下床，忽然一声轰响，屋顶塌下一大块，把床砸烂了。老爸说，如果躺在床上，就没命了。
老爸小时候得过黄疸肝炎，祖父从村里郎中那里取回一包中药，像老鼠屎。药一吃，病马上就好了。
老爸高中毕业时，上海江南造船厂派人来闽侯招学徒，老爸被选上了。离家上船时，船梯收起，老爸的手被重重的夹了一下。晚上，就睡在甲板上。
在江南造船厂，老爸学的是钳工。他年纪轻轻就学会抽烟了。周末，厂里开卡车带小学徒们到市里兜风。去过城隍庙、大世界等地方。老爸说大世界有妓女，可是都不好看。乡下的大伯曾到上海看望老爸。
解放后，老爸回老家，进张鼎丞任校长的福建省革命大学学习。毕业后参加土改，在永定打过土匪。一次战斗中，一颗子弹击中前面的一个战友，又一颗子弹飞过老爸的帽檐。老爸在革命大学的同学中，有一个是喜剧演员严顺开的父亲。
老爸说，土改时，饭菜很好，白米饭吃几大碗也不觉得饱。
土改结束，老爸重返上海，进入一家飞机维修厂工作，工厂全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5703厂。老爸在劳资科工作过，那时，他把母亲从沈阳调回上海的5703厂。后来结婚，到杭州旅行结婚，在三潭印月留下一张倩影。
文革期间，一天早晨，老爸去上班时，突然被一个一起工作的人打了一顿。老爸回家养伤，那人上门道歉。母亲见了，脸色不好看。老爸还是让那人就坐。老爸后来跟我说，那人是厂里有名的无赖。厂领导说，以往处理纠纷，常常摆不平。这件事，必需严肃处理，打人者开除厂籍，留厂查看。
老爸参加过四清运动，认识祝家耀，此人文革期间曾任中央委员，公安部副部长。老爸说这个人那时候胆子很小的。
老爸曾去崇明参加劳动，带回来很多海蜇和大闸蟹。晚上一家人围坐在小方桌前，吃红彤彤的大闸蟹。曾去郊区参加劳动，带回来很多黄鳝，放在一个方铁桶里。那时外婆在上海，每天抓几条黄鳝，放在瓦罐里清炖，滋味肥美。
老爸早上很早就去菜场排队买菜。有时去七宝、九亭买菜，很远，早上4点左右就要出发了，骑自行车，有一个同伴。有时还要带上一把菜刀，以防歹徒。
上世纪70年代，社会上时兴学外语。母亲学英语，老爸学过几天日语，在窗前拿着教材，咿咿呀呀，只有几天功夫。老爸曾表扬我，能连贯地看完报纸上的一篇文章。他说自己年轻时，报纸上的文章，如果分成两个板块，他还找不到下一个板块。真是刘项原来不读书啊。
那时老爸抽烟喝酒，让我去新村里的小卖部买烟酒。烟是大前门、凤凰等。酒是乙级大曲，偶尔喝七宝大曲。老爸反复向我交代，酒是多少钱，找零是多少。我一路上反复背诵。我小时候挺喜欢数学的，成绩也挺好，可惜工作后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时家里客人比较多，老爸总能烧出一桌上台面的佳肴。过节，尤其是春节，更是老爸大显身手的时候。还能记得的菜肴有：一个大砂锅，里面有线粉、肉皮、蛋饺、腐竹、虎皮蛋等。白斩鸡，糖醋大黄鱼，炒时件，八宝饭，香雪酒或啤酒，等等。
老爸曾做过外协，那时有一个郊区工厂的年轻小伙常来我家。过年时，还会带上一条鱼一只鸡，但是小伙子说：“阿拉（我们）是不会拉人下水的。”
老爸在外协组的时候，有一个姓秦的同事，一次来我家，老爸不在，我正在废报纸上练字。那人看了一会说：“廖占峰两个字写得蛮好。”我请他吃橘子，他推辞说；“碰也不碰的。”
有时候晚上，我和老爸一起骑自行车去厂里澡堂洗澡，有时在厂里的大澡堂，有时在车间里的小澡堂。
有一次我放学回家，把家务事都做好了。无聊中在一张小纸条上瞎写，让弟弟去和女同学约会。老爸回家后，正准备表扬我，一看到那张纸条，很生气。
弟弟小时候是一个流鼻涕的孩子。老爸有时候去小学校，一看见弟弟流着鼻涕，赶紧上前把弟弟的鼻涕擤了。
老爸有一段时间肠道不好，他曾指着居民楼前的一颗大松树说：“爸爸死了以后，就埋在这里。”
老爸曾跟我说，我小时候发高烧，他晚上骑自行车带我去医院。路上我说，天上的月亮好圆。老爸心想我病得不轻……
我生病住院，老爸大热天骑自行车带了西瓜来看我，冬天带一个保暖瓶，里面煮了鸡鸭鱼肉，还煮过蛇肉。
老爸经常出差，国内跑了不少地方。一次我的中学班主任来家访，老爸正好要出差，但他还是坐下来跟班主任聊了一会。后来班主任跟我说，你老爸是老出差了，一点也不急。班主任还说，你老爸的性格跟你完全不一样。
老爸有一次出差去柳州，回来时带了很多水果，菠萝香蕉等，我诧异老爸是如何携带这么多东西的。
老爸买过一只小狗，养在家里。一天他把浴室的门关起来，他在里面把小狗杀了，我在厨房间听到小狗低低的叫声。老爸把小狗剥皮后煮了一锅肉。作孽啊。
一次老爸去龙岩三叔家，在菜市场买了一条很大的眼镜蛇，牙齿已拔除。活的眼镜蛇装在蛇皮袋里，老爸携带着坐火车到福州大姨家。在大姨家的院子里，老爸把眼镜蛇绑在一颗小树上宰杀了，血淋淋的。邻居一个女孩子说，姨夫胆真大。大姨马上用蛇肉煮粉干，大家分吃，味道鲜美清爽。大姨夫拿出200元钱给老爸，老爸老妈自然是婉拒了。
老爸以前经常跟我说，老婆没有爷娘好啊。还说，不要结婚。老爸说这话，老妈就用眼睛瞪瞪他。
老爸的血型是AB型，老爸也说自己的性格比较怪癖。我曾问老爸为什么没有做官？老爸说自己脾气太坏了。
老爸也经常做做自编的体操。一次弟弟的小学同学问弟弟：你老爸打的是什么拳啊？
一次在龙岩三叔家，老爸拉着我跟祖母说：长得比我还高，我的命就系在他身上了。
青年时代
青年时代
中年时代
三潭印月
父母和弟弟在龙华公园
父亲、四叔、弟弟在龙华公园
父亲、弟弟在龙华公园
天下为公。前排左二是老爸。
父亲和四叔在苏州虎丘塔
父亲在沈阳北陵公园
父亲和大姑在龙华公园
信纸作者：占峰
等50人点赞
请选择你想添加的收藏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