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戴建石

母亲已85岁高龄，耄耋之年，日薄桑榆,如何幸福地安度晚年,是我们做儿女的责任。一天下午，我陪老人家外出散步。当来到苏州河畔，看到夕阳西照时，她情不自禁地对我说:“快看!这多象老家塘口的西晒太阳啊!”她手扶栏杆，眺望远方，眼眶里含着泪花。看到如此场景,我有些惊讶。我突然明白了老人的心绪，她心里藏着一个难以忘记的地方,那就是故乡。傍晚的夕阳西照、对母亲来说不仅是对故乡的回忆,而是一种心灵的慰藉和对故乡的想往。于是我决定带她回湖州塘口住一段日子。她知道后,脸上顿时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来到阔别多年的故乡,在朋友的帮助下,在塘口杨树村租了一家农舍安顿了下来。老人习惯于家乡的水土，听到熟悉的乡音就感到亲切。她用家乡话与邻里乡亲说长道短,舒坦自然,脸上经常挂着微笑。她在空地上种菜、养鸡,在桑树下摘桑叶,还跟人一同划船采红菱……在暮日残光中她找回了曾经的快乐时光。

我经常在文字中写到我的家乡湖州:道场山的塔,屹立于浮云环绕之中,峰峦叠嶂,天高云淡;苕溪河的水，蜿蜒于湖城内外,浮光潋滟，水波粼粼。家乡山水如画,美不胜收。我笔下所描述的铁佛寺、飞英塔、潮音桥、马军巷、清澜堂等传奇故事曾被多家报纸刊用,文章寄托了我对家乡的深深的眷恋和思念。

千百年来文人笔下的故乡总是伤感悲情。也许在浪迹天涯，形影孑然时,才会萌生出深沉的怀乡情结，此情无人可诉，只得落于文字,“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春来爱有归乡梦,一半犹疑梦里行”…诸如此类的诗文我虽阅读无数,但是却忽略了自己的母亲在暮日残光中对故乡的那片深情。她心中深藏的“故乡”告诉我,这是她的初心所在,亦是她最终归宿。魂牵梦绕的思念和想往使她无数次地告诉我许多陈年往事。现在回想起这些“陈年往事”,就像一座山,一条河,都默默烙印在她心里,润物细无声,夜半梦还乡。我想,梦中的故乡才是老人心中的“桃花源”。
        身安则心安,如今母亲长期生活在湖州塘口，在当地我请了位保姆照料。妹妹和我轮番探望，不时带她回上海住上几个月。老人身体状况愈来愈好,精神面貌判若两人。家乡的水土滋润着老人寂寞的岁月，我想起一首诗,“山从天目成群出,水傍太湖分港流。行遍江南清丽地,人生只合住湖州。”这是元代诗人戴表元留给家乡的千古绝句。此心安处是故乡,“桃花源”里可耕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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