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童年】小辰光的碎片记忆

    我的儿童时代，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上海市区度过。那时新中国成立不久。人们有着强烈的当家做主人的翻身感。我们国家百废待兴，人民群众建设新中国的热情高涨。大家虽然生活不富裕，但是感到很幸福。

    我最早的记忆是亲友送给我的木制玩具。那是一只黄颜色带有四个紫色轮子的小鸭子。我拖着它走，小鸭子的两张翅膀在铅丝的牵制中，上下扇动，让我爱不释手。
    我记得三、四岁的时候，逃到台湾的国民党军队，多次从舟山出动飞机偷袭、轰炸上海。一天早晨，天蒙蒙亮，军校毕业的爸爸听到远方有飞机的声音，立即关了电灯。飞机好像从我们的头顶掠过，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我紧紧地抱住了爸爸的大腿。

（我靠在爸妈之间，妈妈抱着三弟，二姨抱着二弟

后排是三姨和二舅 1952年新春）

    我看到，抗美援朝捐献飞机、大炮的大幅布制彩色宣传画。
    我看到，警报声响起后，肃立在街头悼念斯大林逝世的人们。 

    我看到，国庆节大游行。上午，站在家门口，可以听到从人民广场传来的国庆礼炮声。人们用毛竹、松柏扎牌楼、挂灯笼。家家户户门前插上了五星红旗。入夜，探照灯笔直的光束，在节日的星空中不断地交叉移动。人们沉浸在红旗、礼花、彩灯欢乐的海洋之中。
    我看到，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晚上，在我家这条马路上，小朋友拖着大大小小的兔子灯笼，人们提着各种各样的灯笼，其中有很多五角星灯笼。灯笼里面点着小蜡烛。隔壁邻居戴家的大弟，骑挂着他爷爷做的白色马形灯笼，跑来跑去，让我很羡慕。

    我看到，街头路边经常围着一群人。其中有：唱滑稽卖梨膏糖；说野书卖卫生橄榄；玩杂耍卖“狗皮膏药”；猢狲变把戏讨钞票；“往里那个瞧”拉洋片；手摇发电机在箱子里放无声小电影。
    我看到，小商小贩走街串巷。他们的叫卖声，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栀栀花——白兰花”；“香炒热白果——香是香来糯是糯”；“阿有啥坏脱呃棕绷修伐——藤绷修伐”；“长锭要伐——卖长锭”（一串串用锡箔做成的元宝）……

    一九五三年秋天，我进了“位中”幼儿园，上大班。小朋友都穿着镶着蓝边的无袖白布围兜，上面绣着“位中”两个红色的字，下面贴着一个小口袋。

    每天早上，翁老师弹起风琴前奏曲唱道：“小朋友，你们早！今天是星期几？”

    接着我们齐声唱：“翁老师，早上好！今天是星期三，我们说的对不对？”

    翁老师回应着唱：“小朋友，说得对！”

    我们接着唱：“哈哈、哈哈 ， 我们说得对！”

    翁老师教我们唱了一首歌：嗨啦啦啦，嗨啦啦啦！嗨啦啦啦，嗨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呀，地上开红花呀。中朝人民力量大，打垮美国兵呀！全世界人民拍手笑呀，帝国主义害了怕呀！嗨啦啦啦，嗨啦啦啦……

    我将要上小学的时候，家境尚可。爸爸给我买了一个深咖啡色的用鲨鱼皮做的书包。新书包挂在二楼房间的墙板上，明天就要开学了，我在床上望着书包朦胧地睡着了。

    皮书包很光亮。有一天上课，我开小差，用手沾着口水在书包上画画。冷不防被站在背后的老师发现了，叫我立壁角，真是感到无地自容。

    爸爸为我订了《小朋友》画册，每月一本，连续订了好几年。我印象最深的是连载童话故事《七色花》和从黄河泛滥灾民逃难，到理想中黄河水变清的一组图片。

    我还看到一个图画故事讲得是：一个小女孩的爸爸回家，夹着一个沉甸甸的皮包上楼去。她悄悄地跟了上去，偷看到里面的东西是手枪，就到派出所告发了自己的爸爸。当时，我不认识“甸”字，就问爸爸这是什么字，才知道它的读音和意思。

（从左到右 我 舅舅 弟弟 在外滩 1956年夏秋）

    我最难忘的是一九五六年四月一日。那天，我加入了中国少年儿童队，戴上了的红领巾。妈妈为我做了白衬衫、蓝裤子。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胸前，我感到非常兴奋。

    六月一日上午，我们学校少先队员，在小东门沪南电影院，庆祝六一儿童节。我们全体起立，高唱由郭沫若作词、马思聪作曲的《中国少年儿童队队歌》 ：
    我们新中国的儿童，我们新少年的先锋。团结起来，继承着我们的父兄，不怕艰难，不怕担子重，为了新中国的建设而奋斗，学习伟大的领袖毛泽东。
    毛泽东新中国的太阳，开辟了新中国的方向，黑暗势力已从全中国扫荡，红旗招展前途无限量，为了新中国的建设而奋斗，勇敢前进前进,跟着共产党。
    我们要拥护青年团，准备着参加青年团，我们全体要努力学习和锻炼，走向光辉灿烂的明天，为了新中国的建设而奋斗，勇敢前进前进 ，站在最前线。
    这歌声响彻了整个电影院，至今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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